大年三十这天。
何笑起了个早,跟着忙里忙外的贴对联。
奶奶端着大白碗,里面是用白面做好的浆糊,用刷子沾一下,然后均匀的抹在对联上,再往墙上一贴,非常的牢固。
现在时代变了,就算是农村,也很少有人在手写春联,所以何笑今天贴的,也都是提前买好的,一共两副,分别在房门上贴一副,大门贴一副。
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是格外的冷,天上还飘起了雪花,一大清早就冻的双手冰凉。
何笑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名贵的手表也摘了下来,换上了一身军大衣,带着狗皮帽,彻底的从城里的托尼变成了村里的二狗。
他跟老爸负责院门口的,何瑾跟老妈负责房门的。
“爸,把福字给我,快点,这天太冷了!冻手!”
何笑一说话,嘴里吐出白色的哈气,冻的脸红脖子粗,向蹲在地上往福字上涂抹浆糊的父亲说道。
何建东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何瑾的方向,骂道:“臭小子,这就冻的受不了了?看看你姐,穿的比你还少都没喊冷!”
说话间,把已经涂抹好的福字递了过来。
何笑一边接过,一边看向何瑾,就见到自己这位老姐是真的不怕冷啊,还是那件白色羽绒服,没拉拉链,脚下也没穿大棉鞋,而是露着脚后跟,冷风刮来,衣服都跟着飘扬。
但是人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手掌在门上一排,福字就贴出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跟何瑾这种狼人没法比,何笑老老实实的接受自己战五渣的人设,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帽子一压,脖子一缩,只露出一双小眼睛,然后颤颤巍巍的把福字贴好。
四面边角捋平,何笑往后稍一稍,眯眼一看,还行,没歪。
何建东把浆糊收起,见到何笑哆哆嗦嗦的跟在他身后,不由一拍脑门,“我真是生错了,你姐托生成小子,你托生成闺女就好了!”
何瑾确实不像个姑娘,不喜欢穿裙子,也不爱红妆,跟大小伙子一样会盘腿坐,还会爬树翻墙。
以前打松树塔的时候,进山里看着那一根根耸天而立的松树,何笑腿都软了,根本怕不上去,倒是何瑾,跟个灵活的猴子似的,抱着树干左右开弓,两步就窜了上去,甚至能爬到十几米高的树尖。
何笑在下面看的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生怕掉下来摔残,要知道这可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往这么高的地方爬还是太过危险了。
也幸亏何瑾没出什么事,不过往后她也不敢爬这么高了,免得家人担心。
而何笑也是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老姐的战斗力有了全面的认识,太生猛实在了是,这场面除了电影里可以看到外,估计城里人是无法想象的。
回到屋里,炉子烧的正旺,暖气很舒适,奶奶蹲在灶坑前正在往里面填火,早饭吃的面条。
“儿子,你去鸡窝里掏两个鸡蛋,我打个鸡蛋卤。”
老妈围着围裙,也在厨房里忙活,把食材都准备好后,一看没有鸡蛋了,便跟何笑说道。
“行,我这就去。”
何笑点点头,踩着积雪向房子侧面的仓房走去。
奶奶家背靠大山,占地面积很大,前后两个菜园子,跟两个小操场似的,中间的房子则是泥坯做的,黄不拉几,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修过了。
主要也是没有重修的必要,何笑一家人不住在乡下,爷爷奶奶不愿意浪费钱修房子,而现在何笑赚到钱了,就更没有必要修了,到时候直接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住就好了。
院子里养了鸡和狗,鸡窝就在泥坯房侧面的仓房里,算是鸡舍,因为墙这边靠着的就是火炕,所以仓房并不冷,保证了一定的温度,使得土鸡在冬天也可以下蛋。
何笑小时候有事没事就来掏鸡窝,要是摸到了就特别开心,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进去后手往里一伸,鸡窝还是热乎的,约莫有七八个鸡蛋在里面,何笑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神秘微笑。
把鸡蛋全部掏出来放进小篮子里,心里立马开心的不得了,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童趣对他们来说始终没有磨灭。
“走了大黄!”
老黄狗吐着舌头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后,立马叫唤了两声。
狗认人,哪怕两三年没见了,也依旧记得何笑身上的气味,知道它的小主人回来了,很亲热的在旁边跑来跑去,贴着裤腿蹭,尾巴一摇一晃的厉害。
嘴角含笑摸了摸狗头,何笑开门回屋,大黄跟了进来。
“妈,鸡蛋我给您放这了。”
把鸡蛋放到一个铁碗里,何笑打着哈欠回到了东屋,躺在炕上赖着不动了。
东西两屋都能住人,回来后一家六口人,何笑跟爷爷爸爸住东屋,姐姐和奶奶老妈一起住西屋。
西屋平时没人住,很冷清,把炕烧了好一会才热乎起来。
不过西屋承载了何笑跟何瑾很多的童年记忆,很多儿时的玩具都堆放在西屋,而且还在西屋的房梁上挂了一根麻绳,做成简易的秋千打悠悠。
现在那根绳子还在,可是何笑却不敢上了,他一二十来岁的大老爷们,怕把房子晃塌。
吃过饭后,何笑跟何瑾开车回了县城,买一些晚上用到的食材,鸡鸭鱼肉什么的,之前并没有准备,因为有车也方便,回到县城一个小时都用不上。
大年三十超市也照常营业,姐弟俩进去逛了两圈,买了整整一车。
“老弟,帮我拿两盒酥卷。”
何瑾站在零食区,手里抱着两袋薯片,目光却去看向冷鲜区的何笑,挥手喊道。
酥卷是一种油炸食品,主要成分是面粉和奶油,味道宜人,放锅里一炸,拿出来香酥可口,也算是一道不错的小菜了。
何笑财大气粗的捡了两袋子酥卷,一共三十块钱。
从超市出来后,差不多中午了,驱车开始返回村子。
……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屋外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一声声窜天而起的烟花,年夜饭开始了。
何笑跟家人坐在大桌子前,一边看着电视上的春节晚会,一边吃着年夜饭。
除了饺子之外,年夜饭的菜品可太多了,各种大鱼大肉,还有八只螃蟹,一只大龙虾,粗略一算,整整二十八道菜。
这些菜根本吃不完,何笑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这几天的饭菜了,基本上都是剩下的年夜饭,能支撑他们从初一吃到初七了。
“瑾儿姐,出来放烟花啊!”
窗外传来呼唤声,是表妹何婉,她带着耳包,穿着厚厚的棉袄,冲着屋里兴奋的喊道。
“哎呦,我还没给小婉红包呢。”何笑见到她后,一下子想起了这茬事,赶紧放下碗筷快步走出去,先是跟何婉热情的拥抱了一下,然后递出一张包着千元的大红包。
“谢谢哥!”
何婉一捏那厚实的红包就知道里面的钱少不了,脸上都笑出花了。
“我婶子没来吗?”
何笑张望了何婉的身后,没看到婶婶的身影。
“我家早就吃完年夜饭了,我妈跑去供销社耍钱了。”何婉脆生生的回答道。
何笑点点头,邀请何婉进屋吃龙虾,不过何婉这小妮子却非要先放礼花,她买了很多种炮仗,有那种特别响的黑色响炮,也有呲花。
呲花是东北地区的一种叫法,指一种类似于仙女棒的烟花,可以手持。只要一点燃就立刻散发出耀眼的火花,但点燃得快、烧得也快,火花很快就烧尽熄灭了。
因为“呲花”点起来很漂亮,还很便宜,所以“呲花”是东北小孩过年时必放的一种烟花。
何婉都大学毕业了,却还热衷于放呲花,可见强烈的童心。
而何瑾一看到何婉带来的这些小玩意,也跟着兴奋的不得了,拿出一根“仙女棒”,举在手里画圈圈,在黑夜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弧线。
何笑望着这一幕,就好像看到了小时候过年一样,那种久违的气氛竟然一时之间重新回来了些许。
再抬头,漆黑的天空中,一颗漂亮的礼花高高升起,炸响,那绚烂的花火,像极了一去不回的童年。
“大侄,过年好!”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何婉的父亲也来了,来找他大哥何建东喝酒,聊着过往的风云。
而家里的小辈们则是乐成一团,何瑾跟何婉欢笑着,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眼睛眯成月牙状,八卦一些明星的绯闻。
何笑则是蹲在灶坑前,用里面快要熄灭的了火炭烧土豆吃,约莫二十来分钟后,将埋在火炭里面的土豆捡出来,表皮烧的漆黑,放在地上敲一敲,把灰皮整落,再一扒开,露出里面的金黄,满足的咬上一口,香味顿时布满整个口腔,浸入到了骨子里。
“嘶……哈……好吃,嘶……”
何笑烫的直咧嘴,一双手也弄的全是黑炭,嘴巴边上也吃沾上了黑印,但他还是吃的乐此不疲。
不一会,何瑾跟何婉也闻到了香味,跑过来嬉闹着,抢他的土豆吃。
今年可以算是老何家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了,长辈们其乐融融,小辈们也都回来了,还有何笑这个明星镇场子,所以一连好几天气氛都好的不得了。
……
初五这一天,天气晴朗,老何家准备吃饭,何笑正在外面放炮,因为今天要迎财神。
财神过生日,大家都得郑重点,关乎到一年的财运,马虎不得。
何笑刚放完炮,家里的大院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辆二十多万的大众停在门口,下来一个穿着黑貂,留着山羊胡,带着墨镜的男子,手里像模像样的夹着跟雪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弟。
“呦,笑哥放炮呢?”
这男子说话声音底气十足,见到何笑后不像其他人见到明星那么拘束或紧张,而是带着几分调侃。
“王喜定?你怎么来了?”
何笑抬头看向他,有些意外,语气上却是不冷不淡。
这王喜定跟他从小就不对付,而且老王家跟老何家以前打过仗,具体原因已不可考察,十几年前的事了,不过村里人却都知道,王家跟何家至此之后就形同陌路。
王喜定从小就爱嘚瑟,爱显摆,何笑一看他开车来的,还特意带个小弟摆排场,就差不多猜出这厮的来意了。
“请叫我新名字,王不留行。”果然,就见到王喜定一仰脖,嘚嘚瑟瑟的让小弟从后备箱里抱出一件白酒,摆了个造型说道:“今天我来给我大爷拜年,你叫错我名字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注意。”
“把酒给我抬屋里去。”
王喜定侧头看了一眼小弟,大模大样的嘱咐着。
“好的王哥!”小弟梳着精神的寸头,抱着白酒率先走了进去,看起来相当专业。
何笑就静静的看着他装逼,想看看他能装出个什么名堂来。
“大爷,我来给你拜年了!”
王喜定站门口喊了一嗓子,生怕附近的邻居们听不到,半响后这才走进去。
进屋后找了一圈没看到坐的地方,吧唧吧唧嘴:“哎呀,这也没个沙发啊。”
听到这话,一家人都有些无语,农村都是坐炕,谁家有沙发啊?
不过虽然跟老王家不合,但这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而且王喜定这个小辈来拜年,也不能给人轰出去啊?所以老妈只好拍拍炕席,笑道:“喜定啊,你将就坐一下炕梢吧。”
王喜定面带表情的挣扎一下,为难道:“那行吧,一般像我这种成功人士都不坐土炕,今天我看我大爷的面子,破个例。”
“……铺报纸!”
他打了个响指,小弟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铺在炕上,众人看到这又是一阵无语。
这王喜定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虎了吧唧的呢?
王喜定自己还没感觉出来,摆谱道:“大爷大娘过年好啊,这大过年的,怎么还住这土坯房呢?多不安全啊?”
“我呢在城里挣了点小钱,承包一些工程,像你们这盖房子啊都可以找我,我肯定给大爷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何建东摇摇头,“喜定啊,这房子我们就不修了,也没价值去修它。”
“大爷瞧你这话说的!我看你是不了解我现在的实力,这么的吧,我给你张名片。”王喜定招招手,“包拿来。”
小弟立马毕恭毕敬的把皮包递给他,就见王喜定在里面翻找起来,不一会面带疑惑的挠挠头:“不对呀,我名片呢?”
“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清晰的记得我把我的名片从普拉达包拿到了古驰包,可是怎么就没有了呢?”
“你看这东西都在啊,这一万块钱零钱,车钥匙,房产证……这名片哪去了?”
王喜定摊摊手,嘴上这么说,可脸上却明显写满了显摆。
何建东就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何笑也听乐了,这王喜定真是跟小时候没啥区别,一如既往的彪。
是不是每个村子里都有这么一个镇村之宝?
其实,要是何笑没当明星之前,王喜定还真能来老何家耀武扬威一把,可是现在做了明星,他挣那点钱,老何家任何一个人都不放在眼里。
何笑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趁着众人不注意一抖手丢在地上,然后再弯腰捡起来,学着他疑惑的说道:“哎呀,这奔驰车钥匙怎么掉了?”
王喜定一愣,紧忙问道:“笑哥,你买奔驰了?”
“嗨,买有一段时间了,小钱儿。”何笑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多少钱啊?”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八十多个吧。”
王喜定表情一呆,他现在做生意一年能挣几十万,在县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可是八十万的座驾他还真没尝试过。
当明星这么挣钱?
王喜定从来不追星,也不看娱乐八卦,就知道何笑当了明星,不过那东西在他眼里就是戏子,而且何笑还是个刚出道的戏子,所以真没想到何笑一年就开奔驰了。
这可把脸丢大了,显摆了半天,结果让人家一招治回原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脸一红,王喜定拿起电话,假装喂了两句,然后以还有“生意要谈”为理由起身告辞。
何笑看着他灰溜溜的走向轿车,忍不住笑道:“小王慢走啊,另外我建议你再改个名字,王不留行是味中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中药成精了呢。”
听闻这话,王喜定脚下一滑,好悬没摔倒。
看着村子里唯一的“仇人”过来装逼没装明白,就这么走了,何笑还有点遗憾。
“留下来吃顿饺子好了。”
摇摇头回到屋里,何笑躺在炕头上开始看起了手机。
回村里这几天何笑一直忙着走亲戚,也没工夫看新闻,就连燕京卫视的春晚播出后有什么反响都不知道。
上网搜索了一下,《我们好像在哪见过》确实好评如潮,不过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反倒是另外一首歌火了。
《好久不见》。
大年初一那天,吴胜的电影正式上映,第一天票房就杀进前三,目前上映第五天,累计票房已经超过三亿。
而主题曲《好久不见》也正如他所料的走红了,荔枝音乐平台的播放量已经超过七千万,评论也高达五万条。
要知道,这才五天啊,就已经有这个数据,可以说是相当恐怖了。
不过倒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毕竟是黑色手机世界里,那位歌神接班人的代表作之一,火起来不奇怪。
“嗡嗡嗡……”
正看关于《好久不见》的网友热评呢,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于啸。
“何笑,年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于哥。”
“那就好,我跟你说个事儿,前两天我找移动合作,把你第一张专辑和《好久不见》的彩铃版权卖出去了,一共是两千五百万,一会公司把钱打你卡里,另外再说一下行程安排,你初八的时候来沪市一趟,我给你抢了个综艺的通告,还是江浙卫视的,信息稍后给你发过去,你好好看看,另外咱们的mv也该拍摄了,你做做准备。”
“好,我初八肯定到。”
“嗯……那我先挂了,你好好过年吧。”
挂断于啸的电话,何笑躺在炕上眨眨眼,有点兴奋和期待。
版权又卖出去了,同时又有了新的通告,生活即将重新步入正轨,他又要回到荧幕前继续做明星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综艺节目。
叮咚一声。
手机来了一条短消息。
是银行的到账提醒,去掉税后,何笑一共拿到了九百七十多万,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一会儿,另外一条短信也到了,正是这档综艺节目的资料。
于啸让他这几天提前在家看一看这个综艺,做做功课,别到时候抓瞎。
何笑心中期待的点开短信,当看到综艺名字的刹那,瞳孔不由一缩。
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档综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