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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用侠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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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归语故山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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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三白说得巨细靡遗,所有人心里的疑惑顿时就如拨云见日一般消散。王七和卢博远的脸色却是变得复杂之极,秘密被戳破,他们看起来也并不好受。王七拔剑,“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便受死罢!”

     说着,王七就要动手,可燕三白的目光却刹那间锁定在他身上,那一瞬间,王七觉得自己的步伐都沉重不少。

     “你还要帮着你师父为恶吗?”燕三白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一丝怒意,虽看上去不是很激动,但静海之下亦有怒涛,“你们汪师叔为归鹤派殚精竭虑,你们享受着他努力的一切,最后却将之残忍杀害,还栽赃给陆双行,这还不够?”

     “你!汪静川杀了我太师父,我们杀他也是为了报仇!”王七涨红了一张脸,大声辩解道:“我师父才是归鹤派如今的掌门,他平日里对我们悉心教导,甚至对附近的百姓都关爱有加,还让我们帮忙秋收,这方圆百里哪个人不敬重他?归鹤派不能没有他,牺牲陆双行也是无奈之举!”

     闻言,燕三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王七。其余几个归鹤派的弟子则已经惊呆在了原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师父和两位师兄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倒是陆双行忽然笑了出来,“苓歌啊苓歌,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弟子!”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摘。二师兄,师父不也教出了我这样一个杀人凶手。”陆苓歌不以为意。

     笑过之后,陆双行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血红的眸子盯着陆苓歌,“你还有脸提师父,我问你,师父是不是你杀的?”

     这一问,问得全场怔然。

     陆苓歌略感讶然,随后看了看燕三白,“你看出来了?”

     燕三白道:“你杀了汪静川,就证明你会归去来兮。你身为掌门,一早习会了本门绝学,却秘而不发,这本身就很有问题。而且你自己说过,你师父在藏书阁时,是你负责送饭,你是最后一个接触到他的人。而你可是小师弟,陆双行和汪静川都对你照拂有加,你师父对你自然也比较亲近,没有防备,趁着送饭之机将人杀害,再简单不过。

     只是我没有想到,当年你才十二岁,就能下此毒手。”

     “师父?!”王七和卢博远惊疑不定,他们一直以为是在给太师父报仇,所以才杀了汪静川的,到现在他们还记得师父把他们叫到藏书阁,说他找到了凶手时的沉痛表情。

     而其他归鹤派的弟子则已经完全呆掉了,张着嘴不敢置信。困扰着归鹤派整整十六年的疑案终于解开了,可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感到欣喜。

     “呵,那又怎样。”陆苓歌冷呵一声,完全没有看自己的徒弟一眼,“师父他既然对我照拂有加,可是为何不传我归鹤十三式?!哈哈哈他说我心术不正!我自幼孤苦,见惯人世肮脏,有些黑暗心思可是我的错?!不过,其实我原本也不打算杀他的,我只是在他教授二师兄后八式时在一旁偷看了,然后自己修炼,就算他不教我,我一样也能自学成才!然而那一天我去送饭,他却忽然告诉我他知道了我偷习的事情,我不得已,便只好杀了他。”

     “好一个不得已。”陆双行牢牢的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直指心底,“师父待你亲如子侄,就算发现你偷学,也断不会杀你,顶多是小惩大诫,可你却狠毒的杀了他,就没有一丝后悔?”

     “后悔?呵,人若杀我,我便杀之!你说他不会杀我,可你又怎么知道他心里真正所想?那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我拼尽全力才活下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抱一丝侥幸!”陆苓歌眉宇之间戾气渐浓,“你看,你现在不也要杀我?”

     陆双行不可置否,他确实动了杀心,也必须要杀。但事实真的如陆苓歌说的那样吗?不,不是这样的。

      

     “你还不明白吗?不论是你大师兄还是二师兄,他们都已给过你机会了。”李晏脸色沉凝,不苟言笑的洛阳王,隐有威仪。

     “机会?”陆苓歌嗤之以鼻。

     燕三白问:“你可还记得那天你与他交手之时他对你说的话,还有刚才动手前的话吗?” 

     陆苓歌皱皱眉,几句话便浮上心头。

     “苓歌,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去面对,你真的觉得是我杀了大师兄吗?”

     “你真要废我经脉?”

     “我给过你机会了。”

     …………

     “一次,哪怕一次,你若真心悔改,也断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燕三白向陆苓歌走去,“你的大师兄汪静川,又何尝没有给过你机会。你为世间所苦,他们又何尝不苦你所苦?汪静川是何等人物,这么多年,他怎会不明白杀害老掌门的凶手不是你就是陆双行,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他大约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可却还是毫无芥蒂的跟着你走了,因为在他心里,他的小师弟如今已成为了一个出色的掌门,就算心中有恶,总不该把这么多年的情谊全部磨灭。

     所以他在出事前几天,才会叮嘱自己的儿子来找我,他不希望事情闹到最后一步,也不希望归鹤派多年清誉就这么毁于一旦。我与汪敏商议后,便设局将陆双行带到了此地……”

     “不!不是这样的!”陆苓歌摇着头,状若疯狂,“他们要杀我,我才杀了他们的!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说着,他想也不想就抽出了王七腰间的佩剑,一剑朝燕三白刺来。此时燕三白距他不过几步之遥,长剑眨眼间就到了他身前。

     “小心!”汪敏和章琰他们疾呼。

     然而只是一眨眼,燕三白竟凭空从那剑尖前消失了!

     “轻功!”他还有内力?怎么可能!陆苓歌大惊,连忙四处搜寻他的踪迹,然而他只是一转头,背后就忽然被重重一踹,将他踢飞了出去。

     “师父!”王七和卢博远连忙奔过去,一个检查他的伤势,另一个提着剑,一脸决然的挡在陆苓歌面前,“你们谁敢伤我师父!”

     “咳、咳……”陆苓歌咳出一口血,满脸不解的看着燕三白,“为什么?”

     燕三白道:“你察觉我们有异样,难道在下就看不出你已察觉?昨夜王爷已于此处查探过,你没有在这里动手脚,那么除却用毒这些显而易见的方法,也不作他想了。只是在下也没料到你会有化功散,所以准备的解毒丸药并不对症,废了些时间。”

     “原来如此……我想拖时间,原来也你在想办法拖时间……呵……”陆苓歌说着,忽然伸手推开了两个徒弟,厉色到:“走!我已不需要你们了,快给我滚!”

     “师父……”王七和卢博远齐齐看着他,虽被训斥,可是他们仍不愿意走。然而脑后忽然感受到劲风,两人心中一凛,急忙想要回头,可还是慢了一步。颈部给劈中,两人下一秒就晕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站着的李晏和陆双行。

     此刻,幕布终于缓缓落下,陆苓歌心气已乱,又受了伤,坐在地上不再反抗,“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双行却径自丢了一把剑在他面前,“起来。”

     陆苓歌不解,抬头看他。

     “起来。”陆双行又冷硬的重复了一遍。

     陆苓歌看着地上那明晃晃的长剑,这才明白了陆双行的意思。于是他伸手拾起长剑,也像是拾起了身为一个剑客所赢得的荣耀,勉力站起来。

     两人面对面,剑对剑。

     燕三白和李晏相视一眼,纷纷往后退一步。

     陆双行使出了全力,陆苓歌也使出了全力,当今归鹤派剑技成就最高的两个人互相较着劲,因为各自的伤势而喘着粗气。

     终于,陆苓歌大喊一声,带着一去无回的气势攻向了陆双行,使的正是那招归去来兮。陆双行也用归去来兮迎敌,两道凌厉剑势碰撞在一起,激得整个竹林的晨露都被震荡下来,落了一场微凉的朝雨。

     

     画面静止,陆苓歌被陆双行一剑刺穿胸膛,睁着硕大的眼睛,汩汩的鲜血从嘴里流出来,“师、兄……”

     陆双行抽出剑,接住他下落的身体,怔愣了一会儿,任铺天盖地的朝雨将他的衣衫打湿。朝露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与鲜血同流,陆双行的脸上,那淡青的胡茬似乎又长长了些,他眨了眨酸涩的眼,转头朝那几个呆若木石的归鹤派弟子道:“去给你们掌门准备丧事罢。”

     此刻,燕三白也终于长抒了口气,走过去拍拍汪敏的肩,“我们走罢,让你师叔一个人静一静。”

     回去别院的路上,章琰一脸激动的跟在燕三白身侧,眼里丝毫不掩崇拜。忽然,一阵希律律的马鸣声传来,众人看过去,就见苏染策马进了宗门。

     “咦?他也出来了?”章琰转念一想,陆双行无罪,那他自然也就放出来了,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看到后面跟着的人时,他又吓了一大跳,“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忠伯跨下马来,并未理会他,疾步往汪敏这里来,“少爷,事情怎么样了?”

     汪敏便把方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忠伯听了,艰难的点点头,“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零丁也睁大着眼睛看着忠伯,“原来他真的没死啊……”

     李晏却是一早就料到了,“有燕三白在,他怎么可能死得了,假死罢了,否则陆苓歌怎么肯回这儿来。”

     “哦~”零丁恍然。

     归鹤派逢此大变,顿时人心惶惶,但因忠伯和陆双行的归来,也没有乱到哪里去,就连汪敏也强打起精神来,跟着忠伯一起处理后事。只是就在大家以为找到了主心骨的时候,陆双行却说,他也该走了。

     众弟子们都慌了,如今掌门已死,若陆双行再走,群龙无首,这可怎么办?陆双行便指了指汪敏,“归鹤十三式已悉数传给了他,从此以后归鹤派与我再无半点瓜葛了。”

     陆双行其实一早便想好了,此次回来不过是为了了却最后一点前尘旧事,天大地大江湖浪涌,归鹤派却再也不是他的归宿。

     燕三白坐在宗门外西北角的一块光滑巨石上,看着夕阳一点点被远方蚕食,静静的出着神。陆苓歌的话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那并不美好,所以只有让脑袋放空,让那霞光来填满。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李晏在他身边坐下,燕三白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李晏就着霞光打量了他些许,燕三白这人,看起来平静如水、温润如玉,但李晏却总感觉那水面下,藏着深不可见的海底。

     看了许久,李晏又忽然笑了,想那么多作甚。他感慨了一句,“若陆苓歌没有经历过那段年月,或许,他就只是个偷练武功被发现了的顽徒,被训斥一顿也就罢了,此后的悲剧想必也不会发生。”

     闻言,燕三白终于开口了,“如今天下太平,希望以后也再不会有那样的事了。”

     “那你可得盼我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李晏打趣道。

     燕三白眨眨眼,瞬间懂了李晏的意思。这时,陆双行和苏染牵着马走了过来。

     “要走了?”燕三白问。

     陆双行点点头,他牵着缰绳,苏染怡然自得的坐在马背上,手中的三弦已经重新上了弦,他对李晏眨眨眼,“多谢王爷了,这弦音色极佳,比我以前的都要好。”

     “可惜没能听你弹上一曲。”李晏惋惜状。

     没有了案子,几人说话间少了些隔阂,气氛融洽。燕三白思忖了一下,又问:“你是不是查到你师父的事了?”

     闻言,陆双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原来你都知道。江湖上有人传言说你是,果然不假,我追查了十几年的事情,你却都晓得。”

     燕三白仍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凑巧听闻。”

     不过陆双行显然不怎么信,眼神里带着探究。燕三白丝毫不惧,“你们这次来长安,恐怕不只是为了汪静川罢?”

     陆双行这才蓦地一笑,燕三白果然是燕三白,什么都瞒不过他。

     “不错,我们确实也为你而来。燕公子日后若有闲心,可上琅嬛阁来小坐。”说着,陆双行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巧的黑色令牌抛给燕三白,“这是令牌。”

     燕三白翻看着手中这枚精致的黑色令牌,心中不禁掀起几丝波澜。琅嬛阁,近几年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其地址不明,成员和头领亦不明,但短短一年时间内却名声鹊起,没想到这陆双行和苏染竟然是琅嬛阁的成员。

     他们找上自己,所为何事?

     燕三白心中有疑问,可陆双行和苏染却不再回答。苏染手指拨着三弦,已经重起了个调子,嘴里还冲陆双行嚷嚷着:“这次我可为你蹲了大狱,下山之时你仍得为我牵马。”  

     陆双行也难得的没有嫌弃他聒噪,随手抓起马背上的斗笠往头上一带,牵着马悠悠的走在前头,从一旁那条崎岖的小路下山。

    三弦声回荡在薄暮里,宛如空山鸟语,燕三白仔细去听,就听有人在唱。

     “凭谁共行藏,归语故山鹤……”

      

     彼时,一只白鹤排云而上,歌声瞭唳。此去山河万里,再无拘束。

     燕三白拍拍衣服站起来,站在高处看着四野空旷,心里也觉得旷达许多,眉眼重新染上了笑意,琅嬛阁什么的可以先不去管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他说:“回长安罢,我的俸禄还没有领到呢。”

     李晏先前观他表情猜他心境变化,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人生感悟,却不料还是等到了这句,不由扑哧一笑。

    妙人,果然是妙人。

     燕三白信步往山下走,李晏便随他身侧,一边还好奇的问:“方才你们打哑谜似的,查到贺青松什么事儿了?”

     燕三白没有立刻回答,贺青松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在归鹤派内,无论他还是陆双行都没有提及。不过这种江湖秘闻告知李晏也无妨,“贺青松在成立归鹤派之前是个绿林大盗,烧杀抢夺,做过不少坏事,江淮地区有不少村庄就是被他给屠的,陆双行……就是那受害者之一,只是他先前并不知晓罢了。”

     李晏不禁咋舌,“如此看来,贺青松之死还真是因果报应,汪静川真是可惜了。”

     “世事难免如此。”燕三白说着,话语间透着一丝老成之气,仿佛饱经沧桑似的,听上去跟他那张年轻的脸极为不符。

     李晏不禁更觉好奇,燕三白就像一个谜,解开了这个案子,心里却留下了更多更大的疑惑。

     “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事。”李晏一拍折扇,眼睛忽的一亮。”

     “嗯?”燕三白转头看他。

     “密室啊,你只道陆苓歌在静堂动了手脚,可具体怎么做的,不还是个谜?”李晏睁大了眼睛,可他那双凤目,就算睁得再大也是两片妖娆的柳叶。

     “非也。”燕三白道:“其实静堂的门一直都开着,只是我们都没有发现罢了。”

        

     此时,归鹤派内,零丁站在别院门口,忽然歪头想——咦?我家王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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