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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的篮球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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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村长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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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凉风窜进砖房后,紧跟着又得寸进尺地穿透了毛线衣。凉意袭上心头,水莹禁不住打了一声喷嚏。

    就快下午一点了,剑剑再睡半个小时就应该醒了,我得收拾好情绪,坚决不能让坏的心情影响到孩子。

    带一个小孩就够自己操心的了,现在想想,当初妈妈带我和弟弟得有多辛苦!听说花琼婶婶家里面一共生了七个女儿,真是难以想象!

    想起这茬事,水莹笑着摇了摇头。十指交叉向天伸了个懒腰后,随即她起身将披散的头发扎在了脑后。等会二叔要送袋大米过来,我得把米缸的沉米倒出来后拿到外面吹吹风。

    水莹属于做起事来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到最好的那一类人。

    黑瓦白墙下,简陋的家中并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但在水莹的精心布置下,桌是桌,椅是椅,笤帚有笤帚的摆放姿势,抹布有抹布的固定归宿。

    案上香炉不该沾染尘埃,任何一块地砖都不能翘起屁股。

    大堂要懂得待客之道,宽敞明亮;

    厨房要保持形象,四季常净;

    卧室要明确休息的精髓,舒适温馨;

    储物室要注意卫生,祛湿通风。

    小至一只棉袜,大到一箱衣柜,各得其所,各安其位。

    一种简单朴实的情调,一种随遇而安的心态,一个勤劳美丽的女子,一双纤细单薄的双手,勾画出一副井然有序的农家村居图。

    正当水莹调整好心态正要转身走进自家的储物室时,木森披着军大衣,一瘸一拐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像鸡窝一样的蓬头,惺忪的眼,脱皮后的干燥嘴唇,随意生长的胡渣。

    空荡的左袖,来回摇摆;

    弯曲的右膝,步步艰辛。

    一条特制长棉裤,

    一双大号手工棉靴。

    一个一米九三的青年男子,活出了一米三九的人生高度。

    失意颓废,喝酒麻醉。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活着为了什么?

    我叫木森吧。

    我好像是从西门市来的。

    我活着为了什么?

    打篮球?

    去他妈的篮球!

    光宗耀祖?

    光个毛线的祖宗!

    结婚生子?

    结尼玛的……

    呜!

    啊!

    (恸哭状)

    莹儿,

    你还要我这废物,干什么啊???

    躺在田埂上,睡在鱼米桥下,躲进杨树林里,靠在坟堆旁……

    拿起酒瓶,除了喝,就是哭,除了哭,就剩下一句对不起了。

    莹儿,

    我是个废人,

    孩子,

    爸是个畜生。

    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我对不起,

    对不起……

    一口杨林坊,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是一道菜,杨林坊是种酒。酒是好酒,菜是苦菜。好酒香,苦菜苦。好酒灌进肚里,肝肠寸断。苦菜吞进肚里,泪水横流。

    相视后,若挂在脸上的不是笑容,那就是不自然,眼神躲闪。谁的目光闪烁,就是谁的错。那么,究竟谁的目光游离不定呢?

    木森嘴上不说对不起,但心里却装着一万吨重的对不起。水莹心里觉得对不起,脸上也着实写满了对不起。

    对不起的另一种说法,称谓亏欠,也叫愧歉。

    木森觉得自己亏欠了水莹母子二人太多太多,所以他对不起,所以他的目光游离不定。

    水莹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惭愧。在自己的家乡,在自己眼皮底下,自己的男人竟然被自己的亲人,抬出水花村,丢弃在垃圾堆里。她痛心,她内疚,她想对木森道歉。所以她对不起,所以她眼神闪烁。

    只是同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不见明天见,站着不见睡着见……总是遇见,总不说话,憋久了,生活会爆炸的。

    接触木森一年多来,水花村水姓的族人有一个共同的看法:水莹可以违逆身边所有亲戚朋友的意愿,但她执着于自己的观点主张时,一定会有一个先决条件。这个条件是,木森不在现场,或者说木森对她的坚持不表示反对。

    木剑出生前,还记得水莹与木森在205室病房的那一眼对视吗?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水莹就实现了顺产到剖腹产的无条件同意。而这一件事,就足以完美地验证水族族人的看法。

    这样看来,独立自主能力很强、个性特点鲜明的水莹,遇上了自带强大气场的木森,其结果就如同一个强大的士兵却站在了他的司令面前。很明显,水莹就是这名士兵,木森就是她的司令,而士兵将会无条件地服从于司令。

    所以僵持之中,先开口的还得是木司令呀!

    果不其然,似乎体会到人世间尚有一种处境名叫尴尬之后,木森好似紧闭了千年之久的上下两片嘴唇,终于分开了。

    “孩子估计要醒了,你不要走远了…我出去转转!”

    一个人如果长时间不与人进行语言交流,当他再次开口说话时,他所发出的声音就是木森现在这个样子,沙哑与难听。

    “嗯,我知道!”

    心在砰砰地跳,喜悦之情在心中环绕。

    只因自己的男人主动与自己说了句话,自己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这像是认识了快五年的有情眷属吗?

    木森快速移开了目光,水莹眼里的柔情几乎让他无地自容了。此刻他的内心虽说也有些许小激动,但似乎为了维持自己一贯的形象,木森接下来的大步迈出,不得不说有点仓皇而逃的韵味。

    水莹何等心思敏锐之人?她怎会不了解木森的性子?见到自己的男人躲避自己的眼神,见到他略微狼狈的样子,她的心如同一口吃掉了一罐子蜜糖一样,甜化了。

    “duang!”

    “嘻嘻!”

    水莹掩嘴忍不住笑了,原来木森一头撞到了门板上。

    如此窘境,情何以堪呀!

    木森此时特别想拔腿就跑,可他总想在水莹面前保持些什么,这所谓的什么,或许就是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所展现出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尊严吧。

    “木森!”

    这是一次心灵碰撞的绝好机会,水莹可不能让这样难得的机会就这样轻易溜走了。

    刚出大门没几步远,木森歪着身子,停了下来。

    “剑剑满月时,我们没办酒席。我想,我想等孩子一周岁了,我们给剑剑办一个周岁庆宴,你说怎么样?”

    实话讲,水莹此刻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不清楚木森对水花村的人,尤其是对水族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办酒席就意味着水族的族人,十之八九都会前来喝喜酒。

    若是自家的男人对这些捧场的客人持有抵触情绪,那她现在趁势说出的这个提议,与其说是在向木森征询意见,倒不如说她在探听木森的真实想法。

    如若木森有片刻的犹豫,水莹将绝口不再提及此事。然而结果是,水莹话音刚落,木森就脱口而出了。

    “你自己拿定主意就好,不用管我!”

    “另外,我去村外聂老爹家了,吃晚饭时我会回来的!”

    木森背朝水莹,一边开口说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向鱼米桥方向缓缓行去。如此看来,显然木森并未表现出丝毫的犹豫。

    蹒跚的脚步,像一把烙铁一样,深深烙在了水莹心头。滚烫的热泪哗啦一下子潮涌而出。

    刚说了不许掉一滴眼泪的,可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

    不过也罢,如果非要流出泪水的话,那以后,只许流幸福的泪水。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素手擦干两行热泪后,水莹眼前的天空不再是暗色调了,扑打在脸上的冷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哇啊,哇啊!”

    看来木剑醒了。醒了的同时,似乎为了呼应妈妈此刻愉快的心情,小木剑尿湿了大半张床单。

    “哎呀,你这小家伙,真会挑时间!”

    水莹抽了几张卫生纸帮小木剑擦着小屁屁。待擦拭干净后,她将舞手蹬脚的小木剑抱起来放进身旁的摇篮里。接着她再用摇篮里的厚厚小棉被,将小木剑头以下的身子裹了起来。

    “哇,咿,呀呀。”

    水莹在一旁麻利地清理床单,而小木剑则在摇篮里咿咿呀呀个不停。

    “你呀呀个屁呀,小坏蛋!”

    收拾妥当后,水莹弯下身子将额头轻贴在了小木剑白滑的小额头上。

    “呲!”

    一股熟悉的气味顺进了水莹的鼻孔,小木剑毫无前兆地将粑粑拉在了裤子里头。

    “好啊,你,你,算你牛!”

    “咯咯!”

    望着水莹气急败坏的模样,小木剑开心地咯咯直笑,也不知道还是个娃娃的他,在笑些什么。

    忙活了好半天,水莹才将小小年纪就开始调皮捣蛋的小木剑从摇篮里抱了出来。她本想抱着孩子出去转转,可念头刚起,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来是因为外面风大,她怕凉着宝宝。二来因为可能今天太过高兴了,她到忘了她与几个亲人邻里的关系,再也不比从前了。

    我水莹虽然不怨恨你们五人的做法,但木森毕竟是我男人,是木剑的爹。也许时间能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但就现在而言,再让我主动与你们打招呼交心,我做不到。

    于是水莹抱着小木剑在堂屋里绕着大圈圈。她时而皱眉,时而瞪眼,时而嘟嘴,时而挤鼻。她不断地逗着小木剑,她也试图教着怀中的幼儿开口说话。

    来,剑剑,喊爸爸,爸爸!

    妈妈,妈妈!

    在木剑尚不能下地走路时,水莹大部分闲暇时间都会选择一边兜着圈圈,一边陪着儿子开心地玩乐。

    每当水莹遇上不顺心的事情,眼下这种互动方式,怀中这个重要的心肝宝贝,都能使她扫除心中阴霾,都会让她忘掉一切烦恼琐事。

    “水莹在吗?”

    正当母子二人玩得兴起时,村长胡啸天浑厚的嗓音在大堂内响起了。

    “胡大哥,你来啦!”

    “晶晶姐也来了呀!”

    “青……”

    前来水莹家造访的一行共有三人:胡啸天,水晶晶,还有水青青。

    水晶晶与水青青是亲生姐妹。水晶晶是姐姐,她比水青青要大上整整7岁。水青青跟水莹是同一年生的,但水莹要比水青青稍年长几个月。

    水晶晶姐妹俩都在水花小学任教。水晶晶是小学六年级的语文老师,同时兼任全校的音乐老师。水青青则是学前班的授课老师,语文、数学、自然、地理,她什么都会一点点。不过也就这一点知识积累,就足够她在九十年代的一所乡村小学大有作为了。

    由于姐妹二人育人有方,且心地都很善良,再加上姐妹俩均是长了一张俏脸。所以十里八乡追求她二人的未婚男子,少说不下百人。

    不过事到如今虽然水青青仍是孤身一人,但她姐姐水晶晶却是名花有主了。而这位俘获美人之心的不是别人,正是水花村的村长胡啸天。

    胡啸天,1970年生,家庭背景不详,龙泉市户口。天南政法大学本科毕业一年后,23岁的他,主动向上级机关请缨,他请求自己被下放到龙泉市最困难的乡村,担任大学生村官。

    经多方机构协调协商后,如胡啸天所愿,他于1994年新年伊始时,被他的新任上司二河镇镇长黄大光,委派到二河镇五十年来唯一一个没有村长的乡村,水花村,担任村长,任期五年。

    从踏上水花村村北头的进村泥巴路上开始,四年半的时间,胡啸天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成功扭转了水花村水、花两族势不两立的局面。

    在镇长黄大光的眼中,不谈在村中修路,不谈带领村民致富,不谈改善教育设施,仅从保证与维持了水花村的安稳与和谐这一点上看,这已经算是大功一件了。

    于是1998年特大洪水退去之后,黄大光曾亲临水花村看望了正引导村民清淤消毒的胡啸天。

    公务繁忙之余,黄大光依然抽出了宝贵的时间,他的来意十分明显。二河镇需要重建,而他黄大光需要人才,尤其需要像胡啸天这种既年轻又有能力的青年才俊。

    黄大光是个直率的人,他开门见三地说道:“小胡,我已经跟上级领导请示过了,我推荐你做我的镇长助理。你过完这个年,就刚好满五年的村长任期。过完年后,你直接到镇委报到,你看如何?”

    胡啸天听完黄大光的一番话后,他开始倾听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当初选择到水花村来磨炼自己,四年半的时间也转瞬即逝,我给水花村带来了不一样的变化,而我也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既然这样,现在是时候接受更高的挑战了。

    “黄叔,我没问题。不过我有一个小提议,您看怎么样?”

    “好!没问题就好!”黄镇长抬手就是一掌。“什么提议尽管说,我保证满足你的要求!”

    黄镇长这一掌,拍得小方桌几乎要散架了。

    “您看这样,我们都没想到今年会发生这么大的洪水,我也没想到我在水花村的最后一年会遇上这种天灾。既然事实已经如此,我也无力去改变什么。但我答应过水花村的乡亲们,我一定会带领他们从洪灾中恢复到原样的!”

    “所以您看再能不能给我一年时间,到明年九月份时,我再去您那报到?”

    “这样啊……”

    黄大光看上去有些迟疑。胡啸天见状,他转身将躲在身后的水晶晶轻轻地拉上前来,他让水晶晶与他一道,并排站在了黄大光面前。

    “黄叔,她叫水晶晶,我俩准备结婚了。腊月二十六那天在晶晶家里办酒,也就是水花村这里。到时候,我希望您能大驾光临!”

    胡啸天不凡的谈吐结合水晶晶羞涩的笑容,再加上结婚这件不小的喜事都被他搬到明面上来了,黄大光再犹豫迟疑,就有点不合乎情理了。

    “一定一定!哈哈,你小子可以啊!嗯,就这么定了,你明年九月份到镇上报到!”

    虽然当时装作一副意想不到的惊喜模样,但事后黄大光心里头一直有个难解的疑问:传闻背景吓人的胡啸天,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城市青年,他怎会看上一个乡村的土丫头?

    从黄大光走后的那一天起,胡啸天与水晶晶的结婚喜事就逐渐被提上了日程。所以他今天与水晶晶一同前来的首要目的,就是来给水莹递送请帖的。

    他俩一起来,水莹尚能理解,但为何水青青也跟着来了?

    更令水莹感到奇怪的是,在胡啸天一行三人进入水莹家中没聊上两句后,

    二婶辛小梅、小学同学水家俊,

    这二人也是一前一后踏进了水莹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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