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八月十五夜——
“姑娘这个酒似乎还是挺烈的,您还是少喝一点吧”茯苓看着杨清一又倒了一杯酒,担忧地劝道。
“没关系的,你们这个时代的酒,酒精度数又不高,也不纯,有什么关系。”杨清一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你们这个时代”茯苓惊疑不定地看着杨清一,“姑娘,您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有些醉了?”
杨清一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干嘛站得那么远,坐我身边来。”茯苓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了下来。
杨清一指了指对面的窗户,看着天空中那一轮冰清玉洁的圆月,心中悲凉之意更甚,脸上的笑容越更灿烂。“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过我是看不出来。”她拉了拉茯苓的衣袖,“你觉得呢?是不是其实是差不多的。”
茯苓似乎也有些触景生情,看着那轮月亮,笑着说:“是呀,奴婢看来也是差不多的。中秋不过是图个气氛,找个机会让一家人团圆而已。”她又推了推桌子上的月饼,“姑娘,要不要吃一些?”
杨清一摇了摇头,笑着看了看今日格外平静的茯苓,不知她想起了什么,倒不像往日一般叽叽喳喳,吵得人耳朵疼。不过想着也是一些伤心事,不问也罢。就像她一样,她也不希望有人问她的心事。
中秋团圆节,朱由检去参加了晚宴,段如是似乎也受了邀请。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她倒不是简简单单的“异乡”了。是“异域”?还是“异时空”?
她的家人们又在哪里呢?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不是在想她
现在的21世纪又是什么样子呢?
她的穿越,究竟在现代留下了什么痕迹?
是她失踪了?还是她这个人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了,不存在了?
杨清一叹口气,想着小说和电视剧里的穿越,都是自带一个身份,一穿越过来就是什么名门小姐,怎么说也有个疼爱的父母,虽然不是真的父母,不过总好过于无。她倒好,一穿越过来就是个乱世,而且还带着一个可疑身份,时时刻刻藏着瞒着,提心吊胆,真是苦啊
电视剧和小说果然不能信
杨清一将心中的悲伤全部以自嘲抹去,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几块精致的月饼,笑着对茯苓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尝一尝,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吃月饼,不过贵的月饼为什么不吃?皇家月饼,可遇不可求,不吃我岂不是亏了?”
岂不是白穿越了?
茯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杨清一拿了一块递给她,“你也尝一尝。”见她犹豫着,杨清一又将月饼往前递了递,“拿着,不要跟我客气。”
见茯苓收下,杨清一才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甜甜的。
虽然她是江浙人,江浙菜口味偏甜一些,不过其实她不是很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杨清一闭了闭眼睛,似乎一转眼就能回到大学课堂,然后跟朋友吹嘘,皇家月饼也不过如此
杨清一突然感觉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她睁开眼睛,看见茯苓放大的脸。她心疼地擦拭着杨清一脸上的泪水,欲言又止。杨清一挥了挥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落了下来
她坐直身子,又拿出一个小酒杯,将自己的和这个酒杯都斟满酒。她把酒杯推到茯苓面前,“你也跟我一起喝酒吧。”杨清一又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们也不妨当一回诗人。”
“好。”茯苓拿起酒杯,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一口喝了下去,却咳嗽连连。杨清一“哈哈”笑了几声,“傻丫头,你没喝过酒吧?”
茯苓一边咳嗽一边摇了摇头,待恢复正常,又道:“喝过,奴婢很小的时候喝过,只是没有这么烈。”
“呵呵”杨清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蛋,“你怎么脸都红了?”微微有些粗糙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是与她一般大的年纪,可是茯苓的皮肤却明显差了一些。一刹那心酸上涌,她忍不住带着哭腔道:“你还这么小是不是你在皇宫里也很难过”
“姑娘奴婢”
“其实我也是我讨厌这里”说着说着,她又胡乱用袖子将泪水擦去,深吸一口气,笑着对茯苓说:“我们今日不说这些你会唱歌吗?就是那个‘明月几时有’。”
茯苓眼中已经眼中含泪,仍然强自忍着,摇了摇头。
杨清一摸了摸她的头,“你不会呀,没关系,那我唱给你听好了。”
她拿起酒杯,站起来,酒水微微有些洒下来,溅到她的衣服上。她清了清嗓子,柔声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杨清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她的手一松,酒杯坠落,发出清脆的响声。然而与此同时一道悠扬的笛声却突然响起。
此刻的月亮似乎更为皎洁,如水一般从窗户口洒落,将人笼罩住,月亮一定是一位温柔的姑娘吧。
笛声却比这月姑娘更为温柔,曲调柔美,让人不禁想到清澈的湖水。这样的笛声,似乎将这之前歌声中的孤寂一扫而光。
杨清一眯了眯眼睛,她又听了一会,便干脆走到门口将门推开。
一个白袍男子站在院中,月光将他的脸庞衬托得更是如玉一般,整个人更显得洒脱自在。男子见到她打开门,站在门口,眼睛微微弯了弯,将身子转向她,继续吹着。
杨清一便也笑意盈盈地倚靠在大门边,看着他吹奏。
一曲终了,那人在月光的笼罩下朝她走来,他走到门口,学着她的样子也倚在门的另一边,更添几分风流。
“是你的歌声悦耳,还是我的琴声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