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我是如是。你醒着,别睡……我这就带你走……”
是段如是。
杨清一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他没有来吗?
不是他……
段如是欣喜地就要把她抱起来往外走,杨清一的手却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拦着他。“如是……如是……”
“什么?我在。我这就带你去就医,你坚持……”
“如是……”
“你先别说话,保持体力,我带你……”
“如是……我……有话……你别……走……”
段如是颇有些无奈地停住脚步,“什么?”
“你觉得……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本……恶?”
段如是被这样没有来的一问问得怔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们还是先……”
“……回答我……”
段如是抱着她扫视了一周,见周围百姓仍然盯着这里小声议论着,他不在意,可是也不能完全视而不见。呆的时间越久,被脸熟的可能性越大。
他皱着眉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人,心愈发地疼。
她为什么会问这个?
是因为……遭受到这些愚民的暴力吗?
“清一,不管是……”
杨清一半睁着眼看着段如是的表情,忽然笑了:“我想……想通了……”打败她的只能是她自己,魏忠贤想让她不战而败,她怎么能这样输了?那些百姓,因为统治者施加的愚民政策,这个样子……似乎也不能怪他们……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朱由检以后要守护的人。值不值得这样的问题,或许也不能去想吧。“人性……的……善恶……我更愿意相……相信,性相近……或许……”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她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只觉得段如是将她抱得更紧。
“让开!”
段如是在人群之中喝道,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让百姓们不由得让出一条路。
最后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杨清一似乎看见一角玄黑色的衣袍。
很快,段如是已经抱着她冲向了马儿处。
百姓们的迟钝消散,纷纷议论着。
“这是谁,怎么……”
“……这妖女就这么走了……”
“……可是信王还在……”
……
“这是皇上的意思,今日到此为止。”朱由检神色清冷,穿过人群,朝着段如是的方向走去。“听候发落。”
他大步走到段如是身边,看着他怀中已经完全昏迷的杨清一,伸手就要揽到他的怀中,然而段如是却没有松手。
“你要带她去哪?”
“自然是带她去看大夫。”
“你不能带着她。”
“为何?我已经跟皇上做了交换。”
“你的寒玉牌没有给她,更何况圣旨也没有下。你现在带她走,‘师出无名’,不要冲动。”朱由检紧了下嘴角,“现在还是只能带去牢中,皇兄此刻会允许大夫去看的。”
“陈大夫是我的私人大夫,更是从她来之后一直给她看病的人,更了解她的体质,也能更好地对症下药。”朱由检的手微微用了力,“我会一直守着她,在牢里。”
段如是的力气微微松了些,可仍是没有松手,可也没有说话。
“真的要带她走的话……”朱由检不再看他的眼睛,语气一下子软了很多,目光柔柔地看着杨清一,含着浓浓的依恋。“至少,也要让清醒的她再跟我见一面。”
段如是看着朱由检垂下的眼,心中一颤,看了看杨清一,终是松开了手。
“驾!”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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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
朱由检皱着眉走进关押杨清一的地牢,才刚走进,他整个人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渗透骨髓的冷。眼睛不由得瞥到一边角落里的衣被,他走过去,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被褥,冰凉让他沉了沉脸色。
这样的丝绸,定是段府独有。
这帮狗奴才,竟然敢将段如是送来的东西这样对待。
他不由得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他退了出去,盯着门口的侍卫,冷冷道:“换普通牢房。”
“这……信王,皇上没有旨意……”
“皇上是本王的皇兄,皇上那里,本王担着。”朱由检再次重复他的意思,“换普通牢房。”
“……可是,九千岁那里……”
“本王一并担着。”
“……王爷,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九千岁饶不了奴才的,东厂的规矩很严……”
“段寒段公子可是来过?”朱由检打断他,忽然问道。
“……呃……是。”侍卫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如实道。
“里面的衣被,也是段公子后来派人送来的,对吗?”
“……是。”
“大胆奴才!”朱由检微微眯起眼睛,虽然他平日看起来温文尔雅,从不发火,可是却也鲜少露出笑容,宫人对他也是敬怕更多一些。虽说段如是已经决定放弃一切以交换杨清一的性命,可是寒玉牌毕竟还没有交出去,圣旨更是没有下。这消息自然不可能轻易泄露下去,因此段寒这个名字,对这里的奴才而言,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里头的衣被本王方才检查过了,冰凉彻骨!分明是人刻意为之!”
那侍卫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段公子送进来定是松软的,能动手脚的定是你们这帮狗奴才!那衣被所用丝绸只段家仅有,若是段公子知道他的东西被这么对待……”
“王爷饶命!”那侍卫连忙磕头求饶道,“奴才不敢……这……可能是杨姑娘喝水时不小心……”
“还敢狡辩?”朱由检喝道,“你们地牢的伙食能有多么丰富?竟然有如此充裕的水将整条厚实的被子浸湿?杨姑娘又该是多么不小心?”
“王爷……奴才……”
“本王再重复一次,换牢房。”他的语气很重,“皇上已经答允,放了杨姑娘。”
侍卫闻言惊讶地看了一眼朱由检,只觉得不可思议。这几日东厂里头的消息都是传说着九千岁完全赢了,此刻怎么会突然放了?
“要本王重复几遍?”
侍卫一僵,皇上虽然不理事,将大权给了他们九千岁。可是对这个弟弟却是极为宠信,虽然现在没有实权,可是毕竟年纪甚小,说不定以后……
“是。”侍卫咬咬牙,“奴才这就去开个新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