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黑衣人听了杨清一这一连串疑问，似乎有些沉不住气，冷哼一声。
“你……”杨清一听这黑衣人的冷哼，有些震惊地反问道，“你是女人？”
不待黑衣人回答，她又上下打量她一番。之前没把这黑衣人往女人方面想，只是想当然地以为是个男人，如今她一开口，才明白过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似乎一下子冒了出来，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身形，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神态……
“你是……”杨清一喃喃道，忽然她惊呼一声，像是忽然醒悟过来。“段子嘉？”
其实她并不十分确定，只是她实在想不到别人，更何况这样的神情确实很像……她惊疑不定地望着她，那黑衣人听了她的猜测，却并无半分闪躲。
黑衣人忽然慢慢走上前来，一边走着一边伸手将脸上的蒙布一下子扯掉。女子皮肤白皙，蛾眉皓齿般精雕玉琢的一张脸，可不就是那京城第一名琴——段府小姐段子嘉吗？
“是本小姐又如何？”
“竟然真的是你……”杨清一道，她本以为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坏人，所以一颗心一直紧着，悬在半空之中。如今看到是段子嘉，虽然她不喜欢她，不过也只有撒泼蛮横的劲，又能如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放轻松一点的杨清一，直觉却告诉她，这一次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你不是已经提前去了江南的住处？怎么会在这里？如是可知道？”
本来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平静的段子嘉听到她这几句问话，神情忽然变得狰狞了些许。她又走过来几步，大声道：“你少喊我哥哥的字！你简直让我觉得恶心！”
杨清一只道是她是因为被迫离开朱由检而感到愤恨难过，更何况多日不与她相见，杨清一并不打算跟她吵得不可开交。更重要的是，她想起下午她问段如是，段子嘉的情况之时，段如是那个强颜欢笑的表情。他一定是为了她跟这个唯一的亲妹妹起了不少争执……
其实想来，段子嘉的气愤倒也是正常。换成她，或许也会生气吧？因为她这个情敌——应该也算是情敌了，被迫离开京城这个繁华的地方，本来凭着段子嘉的身世才貌，在京城一定能混得如鱼得水，多少权贵都巴结她、奉承她……可是如今不但要离开，更是断绝了她跟朱由检在一起的最后那一点念想。
虽然她是知道朱由检不会娶她，可是段子嘉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想到这里，杨清一不由得叹一口气。她的心理年龄也是要比她大上个好几岁的，干脆就当一回姐姐，包容她一次。“我知道你气我，可是毕竟以后我们还是要好好相处，我劝你放下对我的心结……否则的话，你的哥哥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见段子嘉的脸又黑了几分，几乎又要跳起来。杨清一连忙道：“我这不是危言耸听，我不是想要威胁你，更不是想要炫耀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自己冷静想一想，不用我多说。”
“还有，关于信王……我不知道如是跟你是怎么说的，不过我还是要再劝你几句。不要再想着他了，你跟他不可能。你不可能嫁给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杨清一的语气很坚定，像是一个无情的法官在做最后的宣判，可是在段子嘉的耳中，却像极了一种讽刺。
她不能忍受。“杨清一，我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她冷笑，“你凭什么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讲话？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是信王妃吗？我最看不起你的就是这点！”
“明明什么也不是，还偏生要做出这样的姿态！你凭什么值得我哥哥这样去救你？在牢里，皇上分明已经说了，只要你愿意……跟了信王哥哥，你便可以无罪释放……你为什么不肯？你为什么还要拉我哥哥下水！”
段子嘉不由得想起她离开京城之时，那些曾经巴结她的贵族小姐们全然变了脸色，全都一个个指着她嘲笑着……“你哪里值得！”
“你若是喜欢我哥哥便也罢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让他那么伤心！你还让信王哥哥也为你伤心……可你还要限制别人喜欢他吗？你有什么资格？你这样的女人，真是……”
“段尧！”杨清一冷冷地打断她，段子嘉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她的心，虽然有千万种原因，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偏偏就是如此。可即使是这样，她的过错，也绝对轮不到段子嘉来审判。“我本来只是觉得你有些大小姐脾气，虽然你任性蛮横，可是我也不曾真的讨厌过你。我都可以看在如是的面子上不计较，但是这次，你……”
“你真是好笑死了！”段子嘉哈哈大笑一声，颇有几分讥诮般打断了她的话。“你看，你到现在还是用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审判我！”
“我说了，你没有资格。”段子嘉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低，她轻轻笑了笑，像是一个女巫戏谑地看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杨清一忽然很讨厌这样的笑容，为何段子嘉今日是这个样子？完全没有理智，她究竟受了什么刺激？“杨清一，我哥哥总是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愿意让别人为你的过错背锅……今日我便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他说的那般。”
“你究竟什么意思？”杨清一蹙眉，“你究竟想说些什么？直说便是！”
“呵，你不用着急。今日我一定要让你明明白白，否则你还真的就当我哥哥臂弯下呵护着的小女子了？我哥哥的痛，我哥哥失去的，你也必须一并承担！”
段如是失去的？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强制压了下去，面色冷静。“关于如是被迫永远离开京城，还有增加的一倍赋税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我……”
“哈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段子嘉狂笑着，“我说杨清一，我哥哥时常夸你聪明……所以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你装作相信，还是真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