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开面的事情,其实一般都是新娘家中至亲代劳。可以说,这是这家人第一次与信王打交道。按理说,本应该是合着男方的意思的。信王一向都是个低调的人,可是这次周家人开面的声势,却搞得很大。你可知,是为何?”
杨清一心下一凛,摇了摇头。
“他们是在示威。”
“示威?”杨清一反问道,“给谁示威?”
“给谁?你觉得呢?”张嫣冷笑一声,“攀上了皇亲国戚,是对整个京城的百姓和官僚的一种宣告。可是,最重要的是……向你示威。”
她顿了顿,又道:“你应该知道,最近百姓对你的呼声都很高。冬天已至,蝗灾什么的已经完全消除。你说的那些预防办法,更是让大家都受益颇多……你是天女姑娘,还住在信王府,更有许多百姓呼声你与信王。你说,作为信王妃的周氏,这周家人,能没有想法吗?他们才是皇室钦点的正妃,怎么能容许你骑到头上来?”
杨清一淡淡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和那些正妃次妃争什么。”
“那又如何?”张嫣道,“不管你介不介意,他们都会介意。更何况,你说你不想争这些,又有谁会信呢?这些东西,都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只要别人在乎,那么你也是个假想敌……你懂吗?”
杨清一咬了咬下唇,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就算他们嫉妒,可是又如何呢?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不会和她们计较。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这种无趣的事情,我想她们也不会做。”
“你听说过后宫纷争吗?”张嫣忽然道,眼睛不再看着她。“人人都知道,后宫之中生存艰难,可是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知道,有多难?你在后宫之中,皇上的宠爱就是一把双刃剑。他喜欢你,给你带来荣耀,那些势力的人会全部过来讨好你;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地护你周全,他对你的喜欢,同时也招来了无数的嫉恨。你极力闪躲着,想要避免这些风波……可是,没有用的!你的退让只会让她们得寸进尺。你受的伤害永远只会在无声无息间,而这些伤害,他再怎么抚慰,也回不来。失去的,就是永远的失去了。”
“清一,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本宫不希望你们的感情因为她们生了间隙,最后两个人越走越远。说到底,未来如果信王的妃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那归根究底也是因为信王啊。”
杨清一垂下眼,没有开口。
她明白张嫣的意思,怎么会不明白?
朱由校去世,朱由检得以登上帝位的唯一原因就是朱由校膝下无子。
倒不是说朱由校身体有什么问题,他在即位之初,也曾有过皇子,也曾有怀孕的妃子。可是那些孩子,都最终死了。大多数都是因为魏忠贤和客氏联手的后果。而张嫣,就是其中之一。若非皇上对张嫣的喜爱,而张嫣又对魏忠贤深恶痛绝,她的孩子或许也不致死。而那一次流产,却导致了这么多年来张嫣再也没有怀过孕。
当然,也不会再怀孕了。
杨清一的喉咙忽然涩涩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她说的对,皇帝的恩宠,是一把双刃剑。他再怎么爱你,也不能时时刻刻呆在你的身边。有心人只要想,总能找到机会。虽然朱由检现在只是王爷,可是他最终也是皇帝。
“皇后娘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其实已经没有多久了。不过也只有大半个年,宫里的日子,她压根就不会参与进来。“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
“怎么没有用处?”张嫣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道,“只要你愿意,本宫立刻下旨……”
“娘娘!”杨清一抬起头,直视着张嫣眼里的那抹焦急。“很抱歉,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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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一垂着头,慢慢走出坤宁宫。她心里清楚,张嫣对她有埋怨怪罪……或者说是失望。其实她很相信张嫣的话,若是张嫣下旨将她赐给朱由检,那么别人就算要动她,也要掂量一番。她是天女,身后又有皇上皇后撑腰……除非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挑衅。无论她们心中是否有恶意,于情于理她们都不会害她,甚至会讨好她。
可是张嫣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压根没用。
如今她身上背负的越多,逃离的时候,就越难以挣脱。
她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解释她不愿意嫁给朱由检的原因,即使人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爱他的。或许张嫣只是认为,她不顾全大局,还在使着什么小性子吧?
杨清一无奈地笑了笑,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就继续往前走着。
很快,就到了宫门口。预期中信王府的马车却并未在门口等着,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玄黑色的马车。马车边立着一个身穿白裘的男子,他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男子身边还站着一个高瘦的男子,正焦急看着宫门的方向。
总之,两个人看起来都看起来暖洋洋的。
杨清一一喜,加快了步伐就朝着他走去。“如是!”她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你。”段如是脸上的笑意也更明显,“先上马车再说吧。”
“好。”杨清一点点头,在段如是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最后朝着一边的商陆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姑娘不用客气。”商陆笑道,见两个人都钻进了马车,自己也跳了马车,挥着马鞭,一声“驾”,马儿便扬尘而去,离皇宫越来越远。只不过,这马儿去的方向,却似乎不是信王府,更像是段府。
“今天天真冷啊。”杨清一一上车,就感受到了车上的暖意。她双手交叉着摩挲着手臂,这才看向段如是,疑惑道:“我今天进宫就是王府里的人送我的,怎么换成了你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