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良久,客氏又坐回了椅子,深呼一口气,眯了眯眼,冷静地问道。“他们那些人,怀疑咱们要造反?”
“老祖太太,正是如此啊。”秉笔太监李永贞接话道,“朝中大臣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不在少数……咱们要是再不出手,就该有人找人门来了!若是新皇登基,那哪还有咱们的路?厂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样也要知会一声,现如今咱们大家都见不到他的面,如何定下一步的计划?”
“哼。”客氏冷哼一声,“你家厂公自己都乱了手脚了。还什么心思?他什么心思都没了!如今慌成一团,就只呆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呢。”客印月嘴上骂道,心却又沉了沉,皇上今年不过才二十三,谁又能想到皇上这么早就……魏忠贤权势滔天,可这也都是皇上给的。若是皇上此刻薨了,他们的富贵地位,那可就难说了。
“可是老祖太太……”又一人站了出来,“圣上如今病倒不起,眼看着就……”客印月听这话,一个冷眼过去,吓得那人的还未说的出口的“薨逝”赶紧憋了回去。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皇上子嗣稀薄,兄终弟及,皇上只有信王这一个弟弟……咱们也没有早在信王身上下功夫,如今这会子再有什么想法,怕也是来不及了呀?”
“这也不一定。”另一人接话,“信王素来懦弱无为,线人都说他坐不倚侧,目不旁视。不疾言,不苟笑。终日只呆在他的书房里看书,最多也就和他的王妃们弹琴唱歌,整个一个书呆子。找我说,也不必过于放在眼里。”
“就算如此,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段寒呢。即使是信王无意,背后有这样一座大山,若是有什么推波助澜之举,那……”
“行了!别说了!”客印月大声喝止,脸上有几分怒气与几分不耐。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客印月接下来的话。她却忽然“咯咯咯”极为阴险地笑了起来。
“天女姑娘?”侍卫瞧着杨清一没有应答,不由得再次唤道,口气中带着些许不安。“您怎么了?”
“没什么。”杨清飞快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眼帘。“我知道了。……若是王爷过会回来,就当做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要提起我曾经来过这里。”
“这……”
“这匹马是王爷赠与我的,今日想必是王爷有急用,还未来得及告诉我……若是王爷知道我来寻马,反而有些尴尬了不是?”杨清一笑了笑,“麻烦你了。”
“这……”侍卫微微一思索,这才点了点头,“好吧,奴才不会告诉王爷的,请天女姑娘放心。”
“多谢了。”杨清一微微颔首,“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必谢。天女姑娘慢走。”
杨清一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就走了出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田妃奇怪极了。”朱由检收回视线,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来这里?”
“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吗?你不是说想放松一下吗?”
“皇宫里人人自危,我哪里还有心情。”朱由检摇头,“是因为我在王府里,多次听到下人们的议论,说是田妃不仅善琴棋书画,骑射功夫更是了得。”
“你韬光养晦多年,如今这个关键时刻,你更不会功亏一篑。你的皇兄在病中,可是你却出来看自己的王妃骑马,是寻欢作乐。你想放松魏忠贤对你的警惕之心……”
“好了。”朱由检淡淡打断她的话,“别再说了,我的心思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皇兄会没事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自保,你明白吗?”
又是初夏了。
杨清一没有回答他的话,忽然将视线放的很远。她看着这宽广辽阔的天空,今日晴朗的太阳,满地的绿草……若是能一直如此,该多好?
玩的时候就只有放肆,没有顾虑与心计。
已经一年了……她来到这里,整整一年了。
杨清一皱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道你以为是,田妃自己想要出这个风头,所以在宫中到处散播谣言?”
“也不一定。我多次听到这样的谣言,或许这不是一个人所散布。”
“你是说周氏和袁氏?她们也一定听闻过田妃的才艺,上次在花园里,田妃出尽了风头,她们笃定了那不过是传言,因为田妃看起来很柔弱。所以故意传播这个谣言……”
那匹马是他送给她的,又怎么可能给别人骑?她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可是却始终压不住心中的另外一个声音。
若是田秀英非要那匹马呢?又或者,他只是觉得那匹马合适,性子温和,适合女子。
她猛地抬起头,想要将脑子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挥去。她是信任他的。心中又默念了三遍,再一抬头,竟然看见一个竹青色的男子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长廊里。
杨清一看了一眼田秀英依然温和的脸庞,“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罢了,不过是自己自娱自乐,解闷而已。”
“那……清一你,可会下棋?”忍冬走了过来,将棋子与棋盘放在了桌子上。“可以陪我下一盘棋吗?”
黑与白组合而成的棋盘,充斥着黑子与白子。
杨清一盯着这强烈冲突的颜色,忽然微微一笑。“我的棋艺不精,比不上秀英。希望秀英不要嘲笑才是……不过,也不要刻意让着我啊。”
“好。”田秀英拿着一颗白子,“你执黑子吧。”
她一愣,朱由检却已经朝着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朱由检走到她面前三步的位置停了下来,“那我应该在哪?去和田妃一起骑马?骑着你的马?”
“……我没有这么想。”他口气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揶揄,杨清一有些反应过来,嘴硬地反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