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接下了纸条,可是却不知道这纸条出自谁之手,更是没有看懂这纸条究竟想要传达什么意思。看出来这纸条主人的笔迹微微有些潦草,似乎是来不及多写。
直到他进了乾清宫,张嫣让他和涂文辅一同去找刘诏,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纸条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信王作为储君被迎进了宫里,下一步自然是要登基的。可是皇上虽然弥留之际召集了诸科大臣,宣布了信王为继承人,但毕竟口说无凭,若是想要继承大统,自然是要有一份像模像样的遗诏。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由内阁大臣去办。
方才在皇上灵床前,各派势力暗潮汹涌,就连一向嚣张的客印月都闭了嘴。这样的安分,不过是为了低调一些,方便行事。好似魏忠贤是答应下了张嫣的要求,实则却同时牵制住了张嫣与朱由检二人。因为客印月已经跑了出来。
黄立极是魏忠贤的亲信,若是真让客印月找到了黄立极,这后果实在是不堪想象。
张惟贤心中一阵后怕,又一阵庆幸。这纸条主人的意思,应该就是让他拦住客印月,让黄立极安安分分拟好遗诏。
可是,这纸条主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呢?张惟贤心中疑惑,信王府这几日一直都封闭着,没有一点消息流进去,皇宫里的状况,这人又怎么知道?就算知道,又怎么能预料到这一切?将魏忠贤和客印月的心思拿捏的如此之好,几乎让人害怕。
然而眼下却容不得他再去细想这些,不管这人是谁,至少目前来看是帮着信王的。既然都是为了信王,那自然就是友了。
军师已经给了他良好的计策,他又如何能辜负?
张惟贤藏起心思,朝着客氏一抱拳,道:“奉圣夫人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应当比下官更了解这皇宫里的规矩才是。除皇后娘娘外,后宫内眷非大典不得出外廷。夫人,请恕下官不能从命……夫人还是请回吧。”
客印月笑容一僵,大概是很少碰到这样直接拒绝她的人。她忍住气,软语道:“国公大人,这祖制也是好几百年之前订的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身真的有要事在身,国公大人还是行个方便,可好?”
不好。
张惟贤暗道,可是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夫人,下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除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客印月一下子烦躁起来,心中憋着的怒火一下子起来,这男人真是榆木脑袋,冥顽不灵!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了。“皇后娘娘来得,老身也就来得!皇上在时,老身就常常来!怎么皇上不过刚刚薨逝,你就如此怠慢老身?你可别忘了,老身是皇上亲封的奉圣夫人!岂容得你如此无礼?难不成是要造反?!你给老身让开!”
客印月卸下了伪装,露出了凶狠的本来面目。张惟贤心中不但不惧,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要看她那副虚伪恶心的模样。张惟贤一声冷笑,也不再客气。“夫人是皇上亲封的奉圣夫人不假,可是下官也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在此的,夫人若是有异议,大可直接去找皇后说理。若是皇后娘娘说下官有错,下官自然会给夫人赔礼道歉,让夫人过去。”说到这里,张惟贤微微一顿,语气变得轻慢起来。“只不过,下官必须要好意提醒夫人一句……皇上已经薨逝,夫人您是皇上的乳母,可不是储君王爷的乳母。圣上驾崩,这宫里头自然也就不需要夫人再服侍了。”
张惟贤眯起眼睛,浑身的气度与张嫣颇有几分相似。他挥了挥手,亲兵之中忽然走出两个人,走到客印月身边。“圣上驾崩,奉圣夫人心中哀痛,需要好生修养。你们几个,代替本官送夫人回府!”
命令一下,那亲兵就围住了轿子,轿夫无奈,只好起了轿子,就往回走。
“张惟贤!真是反了!你要干什么!”客印月被迫抬起,计划更是不得实施,她心中大怒,大声骂道:“你真是好大胆!就连皇后见到老娘也要礼让三分!你怎么敢!……”客印月大声叫骂,心里却已经没了底。魏忠贤这次真是好生糊涂,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准备也没有。把那许显纯、田尔耕都叫去守住四城……光守住城门有什么用,这乱子都是从内部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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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府——
“东西收拾好了吗?”杨清一问道,声音微微颤抖。现在宫里的汹涌应该也平静了下来,那张惟贤是个聪明人,她的话,他应该能够看懂的。
他……应该也会没事的。
“早已经收拾好了。本来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姑娘您练字的手稿和一些书多了些,其余就没什么好收拾的了。”茯苓看着杨清一苍白的神色,担忧道,“姑娘,您没事吧?”
杨清一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如今已经是最后决定的时刻了,她不能再退缩。更何况,朱由检刚走不久,段如是就立刻过来,强势地在小门接应着她。杨清一深吸一口气,她做事向来果断,不是畏首畏尾的人,她也讨厌优柔寡断的样子。“走吧。”
“好……”茯苓跟着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可是,您真的就这样走了?也不留些什么给王爷吗……”
“……不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敢写什么。要怪她,就彻底怪她吧。何必又写些什么煽情的话?看起来是在安慰朱由检,实则却是在安慰她自己。欺骗自己这种事,她不想再干了。
她摇摇头,将心里的杂念挥去。她推开大门,刚要走出去。一个身影却猛地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杨姑娘!天女姑娘!”徐应元的声音几乎是哀嚎,“您可不能就这么跟段公子走了啊……王爷若是知道,可饶不了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