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谢文挑了挑眉,“合同不是已经双方签署好了?白姑娘当日不是说,签完合同,就没必要再直接往来了?……我记性不太好,总之白姑娘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谢爷,你谢庄也是金陵大户,没必要搞这出吧?如果是开玩笑,那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谢某还是当真不知道,还是请白姑娘直接告之。”
行啊,准备跟我一装到底啊。杨清一心中憋的气又多了几分,但口气还是尽量保持了平稳。“谢爷,当初我们商讨出来的价格,时限是三年。这一点,谢爷可承认?”
“自然承认。”
“既然谢爷承认……”杨清一拿起桌子上的合同举了举,“那为什么这上面写的是五年?三年是一个价格也还说的过去,可是五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金银的购买力一直在变,谢爷这么做,是否违背了道义?”
“哦?是吗?合同是五年?”谢文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商量好的是三年,怎么会变成五年?”谢文招招手,一边的下人立刻将合同递了上来。谢文接过,仔细看了一会,这才抬头笑道:“白姑娘,或许这是我手下的人没注意吧?写错了。白姑娘放心,我一定会追查此事,务必会严厉惩罚那个人,总不能让白姑娘白白损失那么多吧?”
杨清一心中冷笑,看来这谢文是准备跟她装傻到底了。
签约这样的大事,谢文怎么可能不过目?况且就算是手下粗心写错,合同也会有人再三检查。绝不会留下一丝问题。
“我确实有很大的损失。”杨清一道,“可是,谢爷就仅仅只是严厉惩罚手下,就算完了?”
“嗯。”谢文点点头,口气很无辜。“那白姑娘还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修正合同。”
“修正?”谢文笑了笑,“白姑娘说笑了,合同已然已经签署完毕。白姑娘的名字和段庄的章,可都清清楚楚印在这上头呢。”
“谢爷,这是你们修订合同时候的问题,自然……”
“诶,白姑娘。”谢文打断了她,“虽然我谢庄有错,可是当时签合同的时候,也是白姑娘亲自签的。段庄的一把手,怎么可能不知道规矩?白姑娘可不要告诉我,当时你没有看合同,就随意签了。若是这样的话,白姑娘自己也有责任,不是吗?”
杨清一的脸黑了黑,当时签署合同的时候,他不是也在场?她落了水,他把她救上来之后冷言嘲讽,然后把合同推到她面前,冷言冷语,让她完全失了心情。
想必,如今的这一幕,也一定在他的意料之内吧?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不过是棋子,他是那个下棋人,事情都一步一步受着他的支配。
“谢爷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该我吃一个哑巴亏?”
“话可不能这么说。白姑娘不是已经找上了门?这并不算是一个哑巴亏,不是吗?”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段庄业大,虽然延了两年,可依然不会亏本的。白姑娘还在乎这点小钱?”
“谢爷这么多步棋,就是为了让段庄让个例?”杨清一眯了眯眼,“若是这样的话,正如谢爷所言,段庄并不缺这点银子。我今日前来,也不过是为了讲个明白,既然如此,白某便告辞了。”说罢,她立刻起了身。
“白姑娘,何必这么着急要走?”谢爷出了声,“虽然白姑娘自己有失误,可是归根究底,还是谢庄的问题。段庄业大,可我也并不贪图什么小利。”
“白姑娘,不如坐下,再好好商议?”
杨清一再次转过身面对着谢文,却没有坐下。“谢爷有什么条件?”
“上次有幸见了段庄主一面,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谢文笑着,胡子微微往上翘,明明毛绒绒的很可爱,却让杨清一心中多了几分不安。“而且上次的问题,不知白姑娘可否不吝回答一下?……白姑娘和段庄主,何时成的婚?”
“……与谢爷何干?”
“只是好奇而已。”谢文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南京城里关于白姑娘和段庄主的韵事很多啊,所以想知道究竟什么是真。”
杨清一忽然想起天启六年朱由校的那一道圣旨,她抿了抿唇,道:“差不多一年半吧。”
“哦?有一年半?那为何一直无所出?”
闻言,她抬眸和他对视一眼,却发现他脸上全无半点问出这样冒犯的话以后该有的神色,仿佛这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只是不想而已。”
谢文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转移话题,一双棕色的眼睛依旧直直盯着她看,摆明了是在等她的下文——这样的想法别说在这个时代,就算是三百年以后,也依旧不能够为大多数人所容。“因为我讨厌小孩子。”杨清一口气轻松,“还有就是,女人生一个孩子就得老十岁。我舍不得。”
“就这样?”
杨清一笑意盈盈,“当然,我向来是个自私的人。趁年轻,自然应该好好享受。”
这里的女子,生个孩子不过是开头,这一辈子都得在这样纯粹的繁衍里陷着。更何况,这个时代的重男轻女如此严重,而做母亲的,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区分高低贵贱?生出个女儿,虽然不会被她轻视,可是别人会,她又怎么能做到不心疼?可是她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生出的是永远是儿子?
更别说,她跟段寒不过是假夫妻。
然而听了她的话,谢文却没有丝毫觉得她离经叛道的意思。“好,这话可是白姑娘说的。”谢文忽然拍了拍手,很快底下就有人应声而来。
谢文接过那人手中的纸,拿在杨清一眼前,待她看清这是那天他们所签的合同时,谢文忽然“撕拉”几声,就将合同撕的粉碎,扔在了一边。
杨清一看着纷纷而落的碎纸屑,道:“谢爷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