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一方才心里堵着的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她顿住脚步，皱了皱眉。其实这种场景，在这种地方，应该是再常见不过的。
猜猜也猜得到。
不过就是在训新人吧？谢文说这里是金陵最大的，自然不可能是上街随便抓了一个不知道又是怎样一个可怜的命，被卖到了这里。
“呃……姑娘……”灰衣男人看杨清一停下了脚步，显得有些尴尬。“这里头是刚来的，不懂规矩，再三逃跑。今天听说有客人来，趁我们松懈，又打起了逃跑的主意。被抓了回来，现在正在教育呢。”
男人干笑几声，语气很是温柔。杨清一没有理会，虽然那被打的人没有喊疼，可是听这动静，也绝对不止是“教育”那么简单啊。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救人的打算。“走吧。”她不是热血青年，见到不幸的人就要救。更何况，农夫与蛇的故事她看的太多，即使救了人，人家也不会有一句谢。别说什么助人为乐不求谢，她若是救人，一定花了许多代价，在这种情况下，连一个“谢”字都不能听到？
再者，这里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她若是进去，见了一群人，还会只救他一个吗？
没有必要。
她顿足也不过是因为有些惊奇，被打成这样，竟然连句声音也没有，这是何等惊人的耐力？这样的人，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她救。
杨清一抬起腿，刚走了一步，那门却忽然一下子被撞了开来。“……救……救我……”
他的声音很弱，说出的字几乎已经不成音，可是他的口气却很坚定，更多的是一点不依不饶的偏执，听着让人心疼无比。很显然，这一声求救，分明是男人全部的希冀。
杨清一忽然有些不忍。
她侧过头，看着不远处那个缩成一团的人。男人身上穿的是白衣，可是上半身却遍布着无数的鞭痕，几乎看不见半片完整的布。下半身倒是没有半点鞭痕，似乎鞭打的人可以避开了下半身，可是即使是这样，他后面的衣衫却红了一大片。
铺张集中的红，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杨清一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她咽了咽口水，这才看向他的脸。即便是他的脸上被蹭了很多的灰，黑一块黄一块的，可是依旧能看得出他白皙的皮肤和清秀的五官。然而他的嘴边却不断地缓缓地流着血，她一下子了然，方才难怪一声也不曾喊，怕是一直死死咬着自己吧。男人整个人痛的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平衡，一双眼睛却依旧固执地盯着杨清一。
竟然有种荒诞的美感。
她被自己的念头吃了一惊，下一秒却看见那个手里攥着鞭子的胖男人忽然用力地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别给我装死！就你这个样子，还想要谁救你？！”
骂完，胖男人这才堆起满脸的肥肉朝着杨清一笑：“这位姑娘别怕，这个泼皮就是这样的——明明收了钱，还要做出这样的姿态。让人倒胃的很，姑娘不要放到心里去。”
“何必如此？”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皱着眉，没有藏起自己的心思。
胖男人脸色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谢文则是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杨清一，似乎已经完全置身事外了。而灰衣男子则是立刻反应过来，赔笑道：“对不住姑娘，脏了姑娘的眼了。我们立刻就把他弄走。”
灰衣男子朝着胖男人使了一个眼色，胖男人立刻会意，又是几脚，就要把地上的男人往里头踢。谁想地上的男子却死死地抓住了门槛，就是不肯往里头去。
胖男人见状，又是一脚，狠狠地踩在男人的手上。
杨清一几乎能听见骨头的断裂的声音。
“够了。”她忽然出声，冷冷朝着胖男人呵斥着。“我说了，何至于此？若是不听话，这样死命地打就可以了？你也打了不少了，有用吗？”
杨清一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这话极为不妥，可是却实在是忍不住。既然忍不住，那便直说了才是。否则她憋着，才难受。
她朝着地上男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微微俯下身，看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睛。“你要我救你？”
男子乌黑的眸子亮了亮，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男子艰难地摇了摇头，很明显是说不出连贯的话了。杨清一却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表情，无非是屈辱。
“你不愿意？”她歪了歪头，又道：“我救你也可以，可是我救你，也是把你买回去……当我的男宠。”
男子眼中的神采一下子消失，杨清一耐心地等着，半晌听到一个微弱的“不”字。
她心中没由来地有些难受，眼睛又不自觉地瞄到他身后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想了想，她还是低声问道：“第一次和第二次第三次……有什么区别？”
男人的眼中一瞬间全是怨毒的狠厉，“……不……”
她又问：“真的不愿意当我的男宠？至少你的主人只有我一个，而且，我是女人。我也很有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先摆脱这里。”
一边的胖男人屏住了呼吸，显然是在等男人点头，好让这笔生意成交。而那地上的男人或许是没有听过女子如此狂放的话，他有些惊愕，但依旧很快摇了摇头。
“很好。”杨清一起了身，“那我也救不了你了。”
男子垂下了头，没有再说话，显然已经放弃。
“因为你自己可以自救。”杨清一笑了笑，语气温柔，没有再看地上男人的表情。她转身看向灰衣男子，问道：“这个人，我要了。多少钱可以买下他？我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先交个定金。等晚一点，我会派人来接他。”
说着，她便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倒出了里头所有的银子扔给了男人。“够吗？”
灰衣男人连忙点头。
“好，尾款我来接人的时候就会付。”杨清一又看了一眼胖男人。“不许再打他，我要的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