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尚未找到安郡王和谢二小姐。”
一句跑累几匹马奔波而来的消息自城门散落在各处,街头巷尾的百姓又有了茶余饭后的新谈资,虚虚实实的唠嗑化作一句话,“唉,这安郡王和谢二小姐真真是命途多舛啊!”
连着几日都是尚未找到萧钰和谢长安,不过几日便苍老不少的太后眼底黑沉一片,盯着前来报信的人不言语,一旁伺候的人在太后的威压下亦是大气不敢出,慈宁宫内静得便是一根针掉落亦能清楚地听到声响。
“传令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后咬牙切齿的一句话,令前来传信的人不寒而栗,忙不迭地磕头应下,腿肚子打颤,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方才察觉额上汗如雨下。
荣安候府内愁云惨淡,谢老太太只每日端坐在上院门前,目光紧盯着来路,好似在等谢长安前来问安,而这几日来,谢老太太说得最多的话,不过是铿锵有力的“找,”一身的气势凌厉,叫人不敢接近。
今日依然找不到人的消息传来之后,谢老太太面目如霜,可眼底却藏着深切的哀伤,忽地,谢老太太猝不及防地起身,拄着挂账颤颤巍巍地往佛堂去,这是不信神佛的谢老太太第二次为谢长安入了佛堂。
“娘,妹妹……都是我害了妹妹!”谢长宁眼泪流干了,原先天仙般的颜色迅速凋零,莫说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如今这番模样,就是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及不上。
同样心力交瘁的林氏拥着谢长宁失声喊道:“宁儿……安儿,安儿一定会回来的!”谢长安的杳无音讯,彻底唤醒林氏心底的怜惜,她心痛,她内疚,她悔不当初,可这统统换不回谢长安的平安……
不善表达的荣安候只是坐在书房内,一坐便是一天,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只偶尔去上房看看谢老太太,再无其他。整个荣安侯府愁云惨淡,连带着下人都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而忠亲王府的萧条不亚于荣安侯府,两儿皆不再身边,被心痛和担忧折磨的忠亲王妃再是坚持不住,于萧钰失踪的第三日昏了过去,至此缠绵病榻,行迹无踪的忠亲王闻讯而归,每日于塌前悉心照顾忠亲王妃,不想竟一夜两鬓斑白。
有人悲痛有人欢,太子得了消息不仅没有半分心痛,莫名的心内窃喜,面上却是强装悲戚,于皇帝面前装模作样,强忍着“悲痛”安抚皇帝,“父皇,孩儿相信钰表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小贵子,你且附耳过来。”
一回到寝殿,嘴角藏着阴邪的太子附耳吩咐了什么,惊得小贵子双目圆睁,“太子殿下,如此怕是……”
面色不善的太子斜昵一眼小贵子,云淡风轻道:“小贵子,你若是心疼钰表弟,本太子不让成全你,让你去同钰表弟作陪?”一声冷哼,伸手轻拍小贵子惊惶不安的脸,“记住,若是让萧钰平安回了京,你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阴谋诡计有之,奋不顾身救人亦有之,只瞧老天爷怜悯与否。
不知觉过了大半月,搜寻人马踏遍崖底,却再未寻得萧钰与谢长安的蛛丝马迹,日复一日,不由得信心涣散,便是左岭也隐约觉得萧钰与谢长安怕是无处可寻,而一再坚持的唯有萧元与燕清岚。
萧元只一句,与太后如出一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燕清岚一为愧疚,二是觉得不寻常,“崖底未见什么食人猛兽,我等却没有找到安郡王与谢二小姐,如此只能说明,还有我们未到之处,而此处,定是安郡王与谢二小姐的安身之所。”不知为何,他坚信萧钰与谢长安并未丧生。
就此,萧钰,燕清岚与左岭三人一番谈论之后,遣回大部分人马,只留下一支精壮的队伍以及一支后备队伍,重新计划,着重搜寻此前未曾到达的,或是险要地势,或是遗漏错过的角落。
事不宜迟,重新制定好搜寻计划之后,萧元一行人马不停蹄,当先以右风最为卖力,萧元心有所感,在右风深入涧底查探归来之后,拍了一下右风的肩膀道:“右小兄弟,萧某代钰儿和谢二小姐谢谢你。”
右风直摇头,“这是属下职责所在。”顿了顿,忍不住说了句逾越的话,“属下实在不忍谢二小姐那般奇女子就此……”
萧元一愣,抬头看了眼右风狼狈且挂了彩的脸,忽地轻笑,“若是钰儿知道有旁人这般心上谢二小姐,定会欢喜吧……”这是自萧钰失踪之后,萧元头回露出笑意。
带着渺茫的希望,一队人马不知疲倦地搜寻崖底,偶有收获,都是萧钰并谢长安身上的小物件,却仍是茫然无踪,直至连萧元心底的希望磨灭殆尽。
时日飞快,反复搜寻了几回崖底,眼见已是无处可寻,且人马皆疲惫,无力再继续,萧元眼底闪过一抹深切的伤痛,站在萧钰落崖的地方,茫然四顾,而后深看了一眼崖底,毅然决然地带人返京。匍一来到忠亲王妃塌前,扑通一声跪下,哑着嗓子几乎说不出话,“娘,孩儿不孝,没有将钰儿带回家。”而后径直栽倒于地,昏迷了三天三夜。
得了消息的荣安侯府一时哭声骤响,谢长宁与林氏抱头痛哭,强撑着一口气的谢老太太眼前一黑,昏过去之前仍是一句话,“找!”唯有荣安候好似没有反应一般,有条不紊地吩咐好大小事务,转身关在书房。而关上屋门的那一刹,荣安候分明老泪纵横。
身为害死谢长安与萧钰的罪魁祸首燕郡王妃,一身的气焰消磨得七七八八,瞧见疲倦不堪而归来的燕清岚甚至不敢上前相问,反倒是燕清岚神色不明地看了眼燕郡王妃,轻轻摇头便回屋歇息去了。燕郡王妃一时怔然,呆立在原地半晌没有出声。
眼见离八月十五只剩一月,当初择定下聘的日子悄然而至,奈何荣安候愁云惨淡,而燕郡王府亦是悄无声息,惹得老百姓纷纷叹息,原是双喜临门的大喜,如今却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境地,叫人唏嘘。
说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少百姓不免疑惑,“为何不见出殡?”
有知情人便道:“两府皆不认为安郡王与谢二小姐已经身亡,皆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围观群众渐次散去,有好事者驻足在燕郡王府附近,只等着今日燕郡王府是否会依约下聘,迎娶名动京城的谢长宁。
不过半日,燕郡王府的门应声而开,从内由外开始抬箱子,见状像是要送往荣安侯府的聘礼,可送礼之人未见喜色,只悄无声息地往荣安侯府去了。
“钰儿……”忠亲王妃不由自主地走到库房,瞧见早已准备好的聘礼,一时悲从心来,形容憔悴的脸上两行清泪扑簌而下,似是站不住,依着木箱的边角纵声大哭,“钰儿,你到底在哪里……钰儿,娘的钰儿……”
循声而来的萧元上前扶住忠亲王妃,不过月余,萧元已瘦得不成样儿,却坚定地劝慰道:“娘,莫要再哭了,钰儿一定没事的,我们在家等他,他会回家的。”萧钰任由忠亲王妃俯在肩头哭泣,眼角不觉含泪。
正此时,两个身着粗布麻衣之人荣安侯府门前,其中身量矮些的人抬头望了眼在金乌照耀下闪烁的“荣安侯府”几个大字,低声呢喃道:“回来真好。”话落,扶着一旁精神不甚好的男子便要往里去。
“你是何人?”守卫眸光犀利在来人脸上逡巡,待看清不施粉黛的俏颜之后,一惊,猛地向后一跳,语无伦次道:“二小姐……啊!来人啊,闹鬼了,二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是的,来人正是谢长安与萧钰。谢长安抬头望了眼耀武扬威的景物,瞧着跑得远远的守卫,无奈一笑,“青天白日的,什么闹鬼不闹鬼,莫不是做了亏心事,心内有鬼。”
神色恹恹的萧钰瞧见守卫如此大的反应,强忍着反复发作的伤口,裂开嘴角一笑,“长安,他说我们是鬼,长安和钰儿真的变成鬼了吗?为什么钰儿还是好痛?”说着,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萧钰,你莫要说话。”谢长安半扶半搀着萧钰,朝匆匆聚集而来的人喊道:“一人去找了府上的大夫,一人将消息递与忠亲王府,让忠亲王府的人情太医,,你过来,随我扶了安郡王去竹意院。”
一干人等顾不得欢喜,忙依着吩咐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将消息传到各个院落。不多时,离竹意院近些的谢长宁并林氏匆匆而来,便是缠绵病榻的谢老太太亦是硬撑了一口气有李妈妈搀着往竹意院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