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靠在鲍叔牙怀中,打量着周围的人。
众人脸上神情各有同,但都是经历了从大悲到大喜。
鼻涕眼泪尚未干,却笑得大嘴咧到腮帮子后面。
每个人的脸上泪水沾上风尘,在脸上画出道道花纹。惹得小白不由心中失笑,一不留神,笑出声来了。
鲍叔牙见状,不解其故,连忙问道:
“公子何故发笑?”
小白心说,还不是你们的花花脸。但为了众人的脸面,还是说道:
“我笑公子纠无勇,管仲无谋!”
众人不解,问其故。
小白道:
“公子纠只敢用行刺这种下流伎俩,却不敢与我堂堂正正比拼,是他无勇;
管仲身为主之家臣,却不会为主上出谋划策,决胜于千里之外。
只会行刺客之手段,逞凶蛮干,是以无谋。
似此无谋无勇之辈,如向与我争锋!”
鲍叔牙见小白已无碍,便扶着小白从地上起来,适赶忙上前,为小白拍掉身上的尘土。
小白借着拍打衣裳的机会,环视着众人,却没发现武翼在哪。连忙问道:
“武翼呢?可曾见他?”
“武翼向西边追去了,还有几辆车也去了。”适回答道。
“这个武翼,该不会是觉得我死了罢?于轮,你去把他们叫回来,驾着轻车去,比较快。”小白担忧武翼会出事,因此让于轮去把武翼叫回来。
在这主辱臣死的年代,像武翼这样的一根筋,搞不好会像傻子一样为小白自杀殉葬,要是真出现了这种事,小白哭都没地哭。
小白眼见众人的神魂都回来了,便开玩笑道:
“管仲以身犯险,欲替他主君踢开我这绊脚石。
可笑他自以为得了手,却没能杀得了我。
你们说管仲回去后会如何报告公子纠呢?”
鲍叔牙听闻此言,神色一动,连忙说道:
“此次管仲前来刺杀,必以为公子性命不保,我看咱们不如假戏真做,挂上白布,当作灵幡。
让他以为公子真的去世了,想来也可以让公子纠那边放松警惕,拖慢他们的行程。
我们也可以明为送公子尸身回齐,暗中却昼夜兼程赶往临淄。”
“好!”“妙计!”
众人纷纷称赞。于是有人去拿粗麻布穿上,还有几个人去用白布装点马车,另有几人去制棺木。众人纷纷打扮的像要举行丧事一样。
直到下午傍晚时分,于轮和武翼方才返回。
一见面,武翼就抱着小白的腿大哭起来。哽咽道:
“呜呜,公子!我没保护好你呀!
呜呜!我也没有追上那伙刺客。
呜呜!我,我无能呀!”
说着,就要把头往地上撞。
小白生怕他被撞坏了,连忙把他拉起来,好言安慰道:
“好啦!这事不怪你,大家都没想到嘛!
再说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寻死觅活的让人家笑话啦!”
于轮在一旁说道:
“公子,武翼追那伙人追出了七八里,可咱们的马行了半天路,力不足了,被他们逃了。
我去的时候,武翼都和疯子似的。若非我告诉武翼您没死,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
武翼骂道:
“你还说呢!
我一回来就见到车队里挂满白布,还以为这厮敢撒谎!正要找你算帐!
公子!咱们车队又没人死了,挂白幡多不吉利呀!”
小白笑着把鲍叔牙的话给解释了一番。
武翼拍着胸堂说:
“他要是再敢来,一靠近我就杀上去,不把他的头砍下来,我就砍我的头!”
“好啦,好啦!武翼,你别闹啦!你像疯狗撵兔子一样追了他十里地,他还敢再回来吗?”小白笑着打趣道。
天色已晚,众人升起篝火,把车辆按照环形包围在外圈,派遣一队人开始巡逻。
剩下的人开始埋锅做饭,把随车携带的粱米煮上一大锅,再煮上一锅热汤。用熟肉、菹菜就着下饭。
今天这一惊一喜之间,众人都消耗了不少精气神。急需用好的饭食鼓舞下士气,攒足精神。为明天的路程做准备。
众人吃过晚饭后,开始轮班执夜。
小白在白日里被管仲射了一箭,虽然没受伤,但生死关头,受惊不小。
此刻,小白觉得安全了,身体精神一松懈,困乏之意涌上身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小白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只见管仲悄悄出现在车队外围,一手执弓,一手拉弦、搭箭,嘣的一声,长箭直中小白胸前。
小白两眼发直,看着那枝飞来的羽箭,想躲躲不掉,想喊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见那长箭没入胸口。
“啊”
小白发出一声惨呼,猛地坐起身来,手中一探胸口,却摸到了那块替他挡了一箭的胸甲。
“呵”小白长出了气,明白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身上却是被噩梦吓出一身冷汗。
鲍叔牙也被小白发出的动静惊醒,赶紧问小白发生了什么。
小白便把做噩梦之事告诉了鲍叔牙。
鲍叔牙略加沉吟,劝解说:
“我看《易经》里说,梦中之事往往与现实相反。您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就与晚上梦里不同。
看来明天我们回齐的路上一定会很顺利啊。”
小白知道鲍叔牙是担心自己,编了理由来糊弄自己。
心中暗笑,随口嗯了一声,眼光却望向远处。
但见天边明月悠悠,周围万籁俱寂,只有篝火发出吡叭之声。
不运处的山中有狼嚎狐鸣回荡,乌鸦的哇哇声与夜枭诡异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所幸,没有管仲前来。守夜人带着火把正彻夜守卫。
小白看着那晴朗的天空,皎洁的明月,对鲍叔牙说道:
“看天相,明天会是个好天呀!”
鲍叔牙不清楚小白是不是另有所指,但他见小白似乎很镇定,便回应道:
“是啊!是个好天!适合赶路!”
小白笑着安慰道:
“把你折腾起来啦!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说着,小白就去躺下了,抚着胸口那块带洞的甲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众人用过朝食,就赶往穆陵。
穆陵关上的守军并不清楚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见到挂着白绫的马车还以为是有人去奔丧呢!
小白和鲍叔牙秘密地去见了当地守卫的将领,获得了他的支持和效忠。
鲍叔牙让他在小白走后封闭边城。严禁任何人出入通行。三日后再恢复正常。
这也是为了阻挡公子纠那边的眼线。防止管仲明白过来,再出坏招。有三天时间做缓冲,也足够定下大局了。
此后的行程波澜不惊,众人一路急行,于三日后的傍晚,赶到了临淄东门。
由于天色已晚,小白只看到了天边的残阳红日,映照着在临淄城的护城河里,照耀着夯土垒筑的临淄城墙。
城墙上部被阳光照到的地方散发着金光,城墙根部的背阴处已然完全黯淡下来。
被阳光映照的金灿灿的鲍叔牙扭头对身旁一样金光闪闪的小白如释重负地说道:
“公子!齐国,到啦!”
不错!
这座城,
就是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