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恐怖?”
红发青年打了个寒颤,似乎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太舒适的回忆。
郑邪见他这幅模样,自然也是知晓这青年过去恐怕也是丰富多彩。毕竟入人坟土来掠夺资源灵宝,难免会遭遇诡异。
“你来这儿做什么?”
郑邪忽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红发青年一愣:
“我?靠着师门传授的手法,算到此处有一片适合墓葬的宝地,所以来碰碰运气。”
郑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发青年也是反应了过来,同样问道:
“那道友你又为何来此?我看你似乎对这墓主的财物并无半分兴趣。”
郑邪蹲下身子,仔细地看着这一具空棺:
“我来找一个答案。”
红发青年刚想询问,却不防那空棺之中骤然探出一只漆黑干枯的手臂,直接掐住了郑邪的脖子,将他一把拽入了那棺材之中!
在面临这等恐怖之景时,红发青年脑中一片空白,做出的第一反应却是扯住了郑邪的肩膀,试图将他拉回地面,但是那黑色手臂的力道过于惊人,即便是他出手相助也无能为力,甚至于自己也是一同跌入了那棺材之中!
随着棺材中尘烟散去,郑邪与那红发青年的身影都是消失无踪,只留下寂静的墓室,和一具空空如也的棺材。
……
“诶诶,醒醒,醒醒!”
郑邪的脑袋上被人淋了一瓢凉水,冰冷的触感直接是让他从昏沉中惊醒,下意识地便抬手护住身前,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庞。
这是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樵夫,背后还背着一大捆木柴,手里握着一个还沾着水迹的瓢,从他腰间的斧头的磨损程度来看,这是一个砍柴经验无比丰富的樵夫。
郑邪擦了擦自己的脸,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却发现身上没什么气力,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他一阵虚弱。
“小娃子,你怎么在这山上就睡着了?再晚上几个时辰就有野兽出没,你在这儿睡可危险的很!”
樵夫一脸严肃地看着郑邪,如此说道。
郑邪一愣,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
“幻境?”
樵夫莫名其妙地看着郑邪,然后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年纪轻的就是没见识还胆子大……”
坐在地上的郑邪试图运转自己体内的死气与业障,却骤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与凡人无异,只不过是一个正常的十九岁的青年的程度,所有的那些死气、业障都是消失无踪。
“叔,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斧子?就一下?”
郑邪忽然抬起头,看着樵夫道。
这个樵夫虽然不知道郑邪要做些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将自己的斧子递给了郑邪:
“行。”
郑邪接过这柄铁斧,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其上的纹路,随后伸出左手的食指,在斧刃上轻轻一划,直接就破开了一道血口,溢出了殷红的鲜血。
樵夫一惊,连忙抢过郑邪手中的斧子:
“你干什么?!”
郑邪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观察着自己的伤口。看着那些鲜血缓缓流下,郑邪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苦笑一声,然后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樵夫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握着斧子稍稍退了一步,似乎是担心郑邪再次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
“你还好吗?”
郑邪捏着自己的伤口,点了点头,歉然笑道:
“叔,吓到你了吧……我先前误入山间,吃了个色泽鲜艳的果子,结果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刚刚弄破手指就是想看看血的色泽,怕自己体内有淤毒未散。”
听了郑邪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樵夫的脸上也是浮现了恍然之色,随后试探道:
“你学过医?”
郑邪点头道:
“有所涉猎。此番出行也是想游历各方,获得一些见闻,也可以沿途行医积德,结果却迷失了道路。”
说到这里,其实全都是郑邪随便瞎扯的鬼话。
在方才的试探中,郑邪已经明白自己陷入了什么地方——迷失之境。
阳间属生灵,阴间属亡魂,而在阴阳之间,则分布着无数的迷失之境。
所谓迷失之境,更可以说是因死者记忆而构建的世界。它具有着正常的世界应有的秩序:山河、日月、人伦、理法……
有的死者不被阴间收留,也不为阳间接纳,只能在虚无中游离徘徊,最终迷失,而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记忆最终汇聚,就形成了各式各样的迷失之境。
在迷失之境中,有着无数死者过往经历的重现,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迷失之境就会陷入一段轮回,一切重启,然后再度启程。
这其中所有的人,都会忘却一切,然后再次经历一段交织在一起而混乱不堪的人生。
一个死者的记忆只能重现他所认识的世界的一角,而成千上万死者的记忆……自然能汇聚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世界。
郑邪记得,那一只自空棺中骤然伸出的枯手将他拽入了棺内,现在联想起来,自然是来自迷失之境的“邀请函”。
迷失之境从来只收留死者,很显然,这其中出了问题。
眼前的这个樵夫或许是一个迷失了的死者,或许是某个死者记忆中的人物,郑邪对此不得而知,但是郑邪很清楚,他必须通过这个樵夫入手,深入了解这个迷失之境,才能知晓离开的方式。
甚至于……知晓其中的问题所在。
因此,郑邪几乎是在瞬间便做出了打算,并编排好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身份,可以解释自己的来历,也能顺理成章地与眼前这个樵夫进一步沟通。
迷失之境有大有小,有的只是一个小镇,而有的……甚至可以大到比一境之地要更为辽阔。
就是不知,郑邪误入的这个迷失之境,究竟汇聚了多少死者的记忆。
这樵夫听了郑邪的话,竟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那……那你能治梦魇吗?”
郑邪愣了片刻,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瞎猫撞见了死耗子,正好就遇见了一个突破口,于是当即点头道:
“成功过几次。”
这樵夫闻言立刻扯住了郑邪的手,拽着他便向山下走去:
“太好了!小兄弟,一时半会说不清,咱们路上再说!”
……
在被这个樵夫拽下山的过程中,郑邪也是了解到了不少事情,比如眼前这个男子名叫张怀山,而他的女儿这一个月来一直遭遇梦魇,附近镇子上的郎中都是束手无策,而此地离大城又太远,请不来有名的医者,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每晚被梦魇折磨。
他与妻子每日都要烧香求神明保佑,各路土方也是试了不少,可是女儿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为此也是白了不少头发。
张怀山长得便是敦厚模样,让人看了便隐隐生出信赖之感,听言语也是个老实人,这也是郑邪打算从他身上入手的原因。
“快,小兄弟,快请进!”
张怀山将郑邪带到了自家的屋子前,急匆匆地便要领着郑邪走进去。
此时此刻,郑邪却是顿住了脚步,凝视着这间瓦房屋檐一角上挂着的一只干瘪的青蛙尸体,出言问道:
“张叔,这个东西是谁挂上去的?”
张怀山顺着郑邪的视线看过去,也是明白了郑邪所指,如实道:
“不久前一个老人家指点的,说是能破霉运。”
郑邪眯了眯眼睛:
“这件事在你家女儿梦魇之前还是之后?”
张怀山叹了口气:
“自然是之后,不然我早就取下来了,还不是病急乱投医!”
郑邪若有所思的地点点头,然后也是迈开了步子:
“先看看你女儿吧,这些东西……过会儿再说。”
张怀山感激地点点头,随后打开了大门,向郑邪做了个手势:
“小兄弟,请。”
郑邪没有客套,也是直接走进了屋内。
还没进门,郑邪就闻到了檀香的味道。檀香能安神,对于平常的梦魇的确有辅助疗效,但是从张怀山的叙述中来看,他女儿身上所患的梦魇,可不是简单的“病症”。
屋内灯光很暗,看样子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安然入睡,就连油灯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纱罩,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物品。
只见屋子里头摆着一张小床,而一个神情憔悴的小女孩儿正靠着墙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带着恐惧的眼睛,看到任何动静都会微微一颤。
小女孩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女子,典型的农家妇女模样,透着和张怀山一样的淳朴气息,眉宇间带着疼惜和愁容,一直在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
小女孩看到郑邪也是一惊,又往自己母亲怀里缩了缩,而郑邪也是知趣地停下了脚步,没有鲁莽地走上前去。
张怀山从郑邪身后走出,向那女子轻声呼唤道:
“阿琴,这是郑医师,说是能治梦魇!”
女子眼中含着泪,闻言也是轻轻点了点头,稍微让开了一点位置让郑邪能够靠近,但是眼中的哀伤显然意味着她并不期望眼前这个少年能解决先前诸多郎中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郑邪的步子很缓慢,并没有惊扰到床上的小女孩,他也没有去看对方的眼睛,只是看着小女孩的额头,让她的压抑感不至于过分强大。
在跟随佰傅学习的日子里,郑邪熟读各种奇闻异录,而各式各样的疾病医治也是牢记在心,不论凡人的还是修士的,都是有所涉猎,这也是他敢自称医者的原因。
郑邪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温和道:
“我能摸摸您女儿的手吗?
张怀山的妻子点了点头,郑邪这才缓缓将手搭了过去,想要给这个小姑娘把把脉。
然而,屋子外头一声沙哑刺耳的鸦鸣,却是骤然划破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