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远的出现,似乎出乎了方宁海的意料,他皱起眉头呆滞片刻,这才回应道:“牧殿子,你来此为何?”
华夏弑灵者家族,尤其是方家与牧家这等人丁兴旺的大世家,会从众多子嗣中选出这一代能够继任家主之人,而选择的方式,首先第一步,便是获得图腾之灵的认可,得到认可之后的子嗣,便会获得殿子的名号,意味登入殿堂之子。
而牧远,便是牧家这一辈,令人“大跌眼镜”的牧殿子。
“晚风送爽,兴起夜游,一不小心便溜达到了此处,想来是贺兰儿家中今日有珍馐待赠,可惜我似乎来早了一步。”牧远笑着,不温不火地地扯着这种根本不可能让人相信的话。
方宁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八分,再怎么兴起夜游,似乎也不是时候。”
“好事多磨,我就是再待久一些也无妨,哎,你说是吧?”说着,牧远的视线落在梁晓身上,朝他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
梁晓心中一动,扬起嘴角平淡地回应道:“也不算太久。”
“你们认识?”方宁海见此状,下意识问道。
“怎么说呢,应该是一段不好的缘分,今日既然遇见了,那消弭这段孽缘化归于好,不正是美事一件?”
一边说着,牧远登上大门的台阶,伸出手笑道:“来,请吧,方二叔既然有事来此,先到一步的我就来尽一尽伪地主之谊。”
方宁海脸色未变,然而眼中却是一暗,淡淡开口:“方牧两家虽然联手对外,但平日依然泾渭分明,此事为方家私事,牧殿子若执意插手,似乎有不妥?”
“有甚不妥嘛,我和梁晓本来就是朋友嘛,而且……”
目光扫向梁晓,牧远说道:“他是灵师的一员,方二叔,无论怎么说,灵师,可不算方家私事,您这么晚带着他来我们方牧两家共有的依附门前,所谓何事呢?”
“这一点无可奉告,今晚事情了结后,若牧郢臣对此有兴趣,我自可以讲讲来龙去脉。”
“我父亲可比我还来得咸鱼,他当然不会管方二叔你要做什么。”牧远笑着,“其实我也不管啦,我就是想在旁边观瞻一下,这也不准么?”
“不准。”
方宁海声音生硬。
“那如果晚辈一定想看呢?”
牧远的笑容之中看不出来任何的阴影,而且也很难想象,他凭什么以二等灵格来叫板有着黄金殿堂实力的方宁海。
靠着背后的牧家么?难道方宁海背后不是方家?
就在气氛逐渐显得有些凝重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庭院内响起,随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唐装,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而紧随他身后的,则是一名身着白衣,白青略微有些阴翳的青年。
“哎哟,两位耶,这站大门口做什么呢?大晚上的,夜风且寒!觉儿,快,请坐看茶!”
唐装中年人名为贺兰珅,是荷兰家如今的家主,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似乎对于方牧两家的这两位有些忌惮。
“贺兰家主,牧殿子看起来在你这里应该待了一段时间了,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不方便外人在场。”方宁海的视线扫视了一下贺兰珅,“麻烦送客。”
“不劳辛苦,我还没想走呢。”不等贺兰珅开口,牧远便摆了摆手,“贺兰家主都让贺兰觉看茶了,我现在走了,不显地唐突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显得激烈,孟时雨似乎有些疑惑他们之间为何会如此,而梁晓则是揉了揉额头,只觉得有些烦躁。
“牧远,徐笑庭不在,你似乎很有主见了。”方宁海的声音变得有些凉意。
“哎呀,原来在方二叔心中我一直没主见么?惭愧。”一边说着,牧远一边笑着拍了拍胸膛,“我向来很有主见的,虽然我平常都很低调,但是一旦我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干到底~”
“是么?”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当然,难道还有……”正说着,牧远忽然间一滞,原本还怡然自得的神色就像是触碰烈火的黄油,渐渐地垮了下来。
众人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在荷兰家门廊的飞檐之上,映入眼的是一袭蓝色衣裙,如画的眉眼,清冷孤高若山巅之雪莲,在月辉洒下之处,胜雪的白发于夜风中轻轻飘舞着,那少女坐在飞檐的边缘上,纤细的双腿自然地微微晃动,宛如画中之仙。
然而,这些在梁晓眼中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关注的,是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的灵格。
那是已然触及黄金殿堂门槛的灵格,哪怕是在灵师协会之中,这个年纪,这等实力,也是极其稀少的天才。
“牧幼乌……”方宁海口中低声念着,他那古井无波的脸色此刻终于是显现出了几分阴沉。
牧远的脸色此刻十分难看,只见他嘴巴快的像结印一般说了一句:“诸位就此告辞。”随后就想要开溜。
“牧远,我允许你跑出来了么?”牧幼乌声音冷的如同坚冰一般,“我说过了,你今天又输于我,便将牧宗诀抄写一百遍,在山后闭门自修五日才能出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说着,牧幼乌身形一动,如风中的蒲公英般轻盈飘落而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银色的鞭子,冷冷地望着牧远:“想挨抽了是吧?”
从一开始便神态自若面对方宁海的牧远,此刻却显得窘迫异常,有些抓耳挠腮之感,心中想着,该死该死,明明不动声色地跑出来,还查明了这个凶女人去演武场指导其他后辈去了,怎么会忽然找到这儿来了?
“我……哈哈。对啊,怎么来着?难道是梦游了?哎呀最近看来是压力有点大,幼乌姐你看你是不是应该别对我这么严格了?”一边打着哈哈,牧远一边悄悄地挪动着步子,走道梁晓跟前的时候,还朝他挤了挤眼睛,正想要说悄悄话时。
“啪!”一声响,牧远一个嘴啃泥就扑倒在了地上,再看过去,发现原来是牧幼乌在牧远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喂!你干嘛……”牧远顿时脾气上来了,转过头刚想发火,然而和牧幼乌的眼神对上,瞬间就萎了下去。
“到现在为止,每天都游手好闲,不精进实力,等到交流会,你依然接不了半招。”牧幼乌说着,那冰山一般的面容上却是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你对得起你殿子的身份么?”
牧远坐在地上,垂着头,自知理亏,轻轻咳了一声:“我……我知道了,我会去还不行么。”
牧幼乌淡淡的哼了一声,巧目流转之间,朝着方宁海及贺兰珅等人轻轻点了点头:“抱歉,我家家事不足为道,若有妨害之处,我先赔不是。”
“不不不,牧小姐,诸位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弱不嫌弃,还请入堂一坐。”贺兰珅急忙行礼道。
“不坐了,君子成人之美。”站起身来,牧远一挥胳膊,朝着方宁海嘻嘻一笑,“方二叔,之前是晚辈不对,多有冒犯。”
方宁海望着牧远,凝视片刻后视线挪动到牧幼乌身上,低声道:“无妨。”
说完后,方宁海迈步朝着荷兰家门内走去,梁晓随在其后,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牧幼乌的身上,他很紧张,今夜,三个弑灵者家族齐聚于此,还都实力不凡,这方宁海与牧远的对峙,莫非是再给自己演一出戏?
就在这时,梁晓只觉得胳膊被人扯着,只见海拉抱着他,像个树袋熊一样爬到了他肩膀的位置,空出一只小手抓住梁晓的脸,强行将他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这边,气呼呼地说。
“看我!不准看她!”
梁晓哑然失笑,有些无奈地收回视线,索性将海拉抱在怀里,走进了荷兰家的大门。
伴随着大门轰然关闭,门外的牧远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罕见地表情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不想解释什么?”身后,牧幼乌的声音响起。
牧远浑身一个激灵,转过头,苦笑着说:“幼乌姐,我……”
“再敢叫我姐试试?”鞭子在手中掂了一下,牧幼乌微微瞪了一下眼睛,“你认为我年纪很大么?”
“不不,好吧,幼乌。”牧远有些无奈。
轻轻哼了一声,牧幼乌似乎流露出一丝受用的神色,说道:“敢不听我的话,随便下山,我到想听听,你打算编一个什么理由。”
“不是编,是真的……”牧远似乎感到有些为难,他四下环顾,确认无人后,拉着牧幼乌远离了荷兰家的大门。
“阿金告诉我,荷兰家,不对劲。”
牧远的声音很小,像蚊子一般,然而落在牧幼乌耳中,却是如同惊雷。
阿金,这是牧远给金乌之灵起的外号,在弑灵者中,仅有殿子能够获得拥有神识的图腾之灵。
金乌说,荷兰家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