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一粟望着底下的崔利贞,她此刻的剑法严谨而有度,无怪是以严厉著称的紫松真人调教出的高徒。然而一板一眼之内,也随时能看到变化。
原本为了应对长兵器的一招,她收缩肩膀,转胯提膝,把出招的距离缩短,于是洛平的折扇与长剑的距离被拿捏的恰到好处。崔利贞一个剑花发力,钢骨扇脱手而出,满身伤痕的洛平跪倒在地。
“小小人无知,妄自冒犯,恳恳请姑娘海涵。”洛平磕磕巴巴地求饶道,声音也颤抖了。
崔利贞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的走向他,手上钢剑沾上的少许几滴血,已经悉数落在地上。
场内没有喝彩,只有私语,看客冷漠的向荷官下注,赌着洛平的命。
“饶命!”脚步停在了面前,洛平捂着手腕磕头,只敢低头看地,盯着一双没有缠足的布鞋。
“本不该滥杀,但你这厮言语侮辱小女事小,残害柔弱女子清白,丧尽天良,罪无可恕。”说罢,她提剑便要砍落。
海一粟忽然觉得不对劲,比起之前,洛平表现的太弱了
操!
他看见洛平捂着右手腕的左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小心!”
他已经顾不得规矩了,洛平从最开始就骗了在场所有人,他根本就没打算正面交锋。
话音未落,洛平扬手打出一枚钢钉,崔利贞和他相距尚不及三尺,啊的一声清叫,捂着小腹侧倒在地上。
洛平缓慢的站起来,甩了甩右手手腕,鲜血如雨点洒落在崔利贞身上,一袭草绿的衣服染上红斑,却有种妖娆。
海一粟早已翻身到了场内,却是四爷横跨一步挡在身前。
海一粟连开口都不曾,抬手就是一记崩拳,被四爷架开,紧接着四爷便抽身缠上,使得他无法前进一步。
“滚!”“逼我啊。”
两个人互不退让,留下场中洛平一步步走进受伤的姑娘。
“啧啧啧,可惜了,佳人在前我却不得享用。”
“卑鄙。”崔利贞有气无力的骂道,右手始终不肯放开长剑。
洛平故作姿态的鞠躬:“谢谢,你太扎手,这样方便些。”说罢用左手从地上捡起折扇,蹲在崔利贞面前,向她的华盖穴插去。
突然,小腹一阵疼痛,洛平下意识的低头,刚才那枚钢钉,结结实实地插在鸠尾穴上。
“卑鄙。”
洛平又一次跪倒,左手颤抖着想要拔出钢钉,但是大穴中招,全身酸软,加上之前失血过多,连手臂也抬不起来了。
崔利贞轻盈的站起身,有模有样的万福道:“抱歉,你太无耻,这样痛快些。”
不等洛平出声,崔利贞五剑刺出,一剑快似一剑,前四剑断了他的手脚筋脉,从此无法用力,最后一件,却是站在洛平的“折扇”上。
顿时洛平嗷嗷怪叫,昏死过去,一滩血迹从裤裆渗出,看的在场兄弟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崔利贞长出一口恶气,步履欢快地捡起剑鞘,把长剑收回腰间,将散乱的青丝撩回脑后,看着地上的洛平,也是有模有样地万福道:“小女不过与你打斗一番,寻短见也是你自己的事了,要非议小女也请自便。”
海一粟在几丈外呆立,右勾拳停在四爷下巴磕,而四爷的肘贴在他的太阳穴。“还不放手?”四爷骂道。
海一粟一脸呆涩的看着崔利贞走过来,后者指了指台上酣睡的何愁,微笑着把食指比在嘴前,一双墨黑的眼睛映着海一粟痴呆的脸。
然后崔利贞从他身边掠过,纵身一跃跳上看台,身法轻灵婀娜,美不胜收。
脑子里试图寻找能形容她的诗句,偏偏连风尘女子都哄得动的一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也是,文人骚客笔下娇无力的柔弱女子,怎可成为她的修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虽非婚庆,但看着那被朵朵血迹渐染的翠绿素袍,宛如桃花盛开于繁茂之中,却再也想不出第二句合适的了。
直到这时,海一粟方才干巴巴的“哈”了一声,撤手收势,转身回去。四爷喊道:“别他娘忘了!”
海一粟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回客栈的路上,夕阳拽着三个人的影子,海一粟背着还没睡醒的陆何愁,跟着前面的崔利贞。
“小女姑娘才没那么容易死,”崔利贞背着脸说,“那淫棍太过可恶,所以别摆着那张臭脸好不好?”
“我快被你吓死了,如果你没有接到那一镖怎么办?”
崔利贞很认真的看着他,她与他就那么对视着。
“小女没有想过,想就会失败,所以不去想。”崔利贞斩钉截铁地说,可随即她的表情又趋于柔和,“况且,还有你们等着小女,呵,没了姑娘,看你们怎么办?”
随后转过身,向客栈走去。
海一粟沉默了,一边走着,一边注视她金黄色的背影,崔利贞回眸一笑道:“慢吞吞的,饿了?今天小女请客,喂不饱你。”
接着,她脚步轻快,越行越远,似乎融进了夕阳一般。
“何愁啊,”海一粟对背上的陆何愁低声倾诉道。
“我找着你师嫂了。”
陆何愁没有醒,只是抿了抿嘴,似乎梦见了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