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并不说话,只是指向一个童子,那孩子激动地无以复加,旁边五人都是嫉恨的看着他。
童子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圣主清修闭口禅,为万民祈福,尔若有情上奏,及时禀明。”
崔利贞扭过身子,对着弥勒教主跪下道:“民女崔秀秀,受太仓仙师之命,请教时局。”童子亦步亦趋俯身上高台,跪在教主身边,教主伸出右手,敲了童子肩膀一下,随即缩了回去,在这一瞬间,崔利贞稍稍抬头,瞥见教主的手皮肤粗糙,似习武之人伤痕较多,但看来岁数不大。
“讲~”童子高声唱道,“是,近日太仓我教信徒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传言嘉定深山有倭寇盘踞,故而日日请示仙师,剿灭倭寇,仙师不愿擅作主张,差小女请示圣主,望圣主明察,早下定夺。”教主仍是入定般,良久才点了点头。
“圣主英明,”童子拍马屁道,“神明有灵,感召世人,太仓仙师速速除去倭寇,保百姓平安。”说完小心地看了教主一眼,见他无甚反应,松了口气。
崔利贞再揣摩了一遍,若是现在动手,不论生死,再快马加鞭赶回苏州,请丁大人调集军队快刀斩乱麻应该来得及。
刚要发难,教主忽然一扬手指向崔利贞,不发一语。童子一怔,随即向崔秀秀道喜:“姑娘你好福气,圣主慧眼识人,见你甚有天分,打算传你衣钵,还不快谢恩?”
崔利贞腹诽道:“又一个看上姑娘相貌的,有没有点新花样?姑奶奶都听腻歪了。”但她嘴上还是忙不迭感激涕零,千恩万谢,教主忽然又敲敲童子肩膀,在他后背写下嘉定二字,童子眼珠子一转,失声道:“圣主亲自剿匪?”
教主点点头,飘身跃下高台,掀开纱幔隐去。
崔利贞怔怔望着他背影消失,“好俊的轻功,居然武功不弱。”自己贸然动手说不定
崔利贞愈发觉得弥勒教的水比想象的还深,再看看情况个屁啊!啊,顺着那登徒的话了,不行不行。
自己在敌人老巢,迟早得露出破绽,既然教主武艺不俗,手下恐怕也是多有高手。
与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胡乱刺探,惹上疑心,还不如赶紧下手,成功与否总比自作聪明被抓住要挟好,姑奶奶才不当白痴侠女等着大侠来救,几百年的梗玩不腻?
现在来了不到一个时辰,知道自己的就这么些人,只要确认今晚没监视。
立,刻,动,手。
当晚,丑时,崔利贞躺在童子安排的城边屋内,一路上又是蒙着眼,教主弟子待遇就这么差吗?
坐在屋里许久也察觉不到气息,自己甚至特地装作发癔病也没有异样,看来是真没人,他们就这么放心?
应该是因为调动人手去打倭寇,顾不上自己了。
说来讽刺,明明是弥勒教招来的倭寇,信徒们还争先恐后的奉上钱财支持大仙除魔卫道,殊不知正滋养着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这种时候海一粟在就好了,他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格,来这里绝对跟见了玩艺的小孩似的乐此不疲,只怕是比着谁能忽悠,指不定就让他把这帮神棍说的千夫所指呢。
按理说应该是他来弥勒教卧底啊?跟丁慎大人商量几天后就不见人影。何愁又怎样了?幸好他没跟自己过来,要不然经验尚浅,刚才就得露陷。
现在何愁应该回到丁大人那里了吧。他若是去当个童子崔利贞想了一下,莫名乐了出来。
试探也够了,能成则吉不成则退,自己实在装不下去小鸟依人,上!
她悄悄推开房门,溜身借着旁边的柳树跃上房顶,脚踩在瓦片上无半点声息。
太仓城并不大,像大殿那般大小的建筑
放眼望去,那般大小的建筑独此一家,像一只雌伏的巨兽,仿佛能看见它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身边的整个太仓。
她在屋顶之间跳跃,很快她已经趴在了大殿的屋脊上,大殿周围无甚建筑,只有几个小瓦屋,此刻其中一间仍然亮着灯火,崔利贞溜下柱子,半蹲着潜行过去,半蹲在窗沿下,屏息聆听。
一个男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丁慎碍事,嘉定作饵”当她再听时,屋内唯有沉默,良久,一个声音笑了出来,沙哑,摩挲,似乎是爬虫骚挠后背的感觉,不寒而栗。
她靠的更近些,脑袋几乎贴在墙壁上,偷听这密辛。
“嘉定派去人了?”沙哑的声音问道,“我亲自过去,他奶奶的,一心门太嚣张了,几个月打压的咱们不成样子,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场子找回来。”“那就好,小心为上。”
“现在有多少人了?”沙哑的声音话题一转,“不算老弱妇孺?用得上的,十五万。算上四十万,操,想想那种娘匹西的没脑佝偻老太婆颤颤巍巍,举着个神像打官兵,嘿嘿嘿。”
“不够。”“不够?你知道只要举事这个数能变成多少吗?”“我知道举事这个数能变成多少。”
少字咬的不是轻声,而是三声。
“这么多年,到底还要他妈的多久?”
随着一声叹气,压抑的声音一字一句:
当你左手高举经书时,右手递过馒头,神明也就存在了。
“至理名言,可惜不是给信徒布道时能用的。妈的,这句比咱们所有的经书典籍里那些至理名言有道理多了。”说话者一拍桌子,声音抬高了几分。
“管子云: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善分民也。说穿了先贤也只是借神明传授自己的哲思,可惜他们也没想到信仰的威力会这么大,大到让野心家利用。东汉黄巾,北魏大乘,当朝明教,还有咱们祖师白莲教。现在么,呵呵”
“那么,敬咱们这些娘球的野心家。”“祸害,”
酒杯内液体逐渐满溢,
“敬祸害。”“敬祸害。”
祸害,崔利贞暗暗念道。
喝吧,仰起头,露出脖子。
下手时,痛快些。
“对了,新收的那个女徒弟?”沙哑的声音问道。
怎么回事?从谈吐言论语气,他不是教主么?
这么说言语粗鲁的反而是白天的那人有蹊跷。
崔利贞硬生生缩回身子,尽管左手都已经放在门上,准备破门而入了。
“咋的,不许我玩玩了?”“真够快的我还以为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混进来”
粗鲁的声音收起了笑意,“是探子?”
“要命的探子。”
“刺客?”
“更麻烦,侠女,来头还特别大,好像是武林河东扛把子的掌上明珠。”“我操,她就是崔利贞?怪不得那么标致,娘的,还以为有艳福了行了,我去叫人,赶紧收拾掉。”
“这么扎手?”“你不在江湖上混,这么跟你说,再过个七八年的,华山掌门没准就是个女娃子了。娘匹西,旁边睡了头老虎啊。”
已经暴露难道丁府内有日后事日后想。
右手为贯手,捅咽喉右二寸,全是软肉,不中,改左腿撩阴,复打印堂,绝对要一击必杀。
来吧,来吧。
崔利贞再一次深呼吸,房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
“等等,”
有完没完!崔利贞真的急了,干脆直接打道回府,也好过次次心惊胆战。
接下来两个字,让她不假思索地转身逃跑。
“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