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站在那个院子里,夜晚下整个院落更加的阴森恐怖,冷风呼啸着穿透墙壁,随时从角落跳出来一个女鬼也不奇怪。
“崔施主啊,你说麻子施主不会怪罪咱们没能救下他吧?”长短双手握着长棍,缩在崔元亨背后战栗地问道。“你还信这个?”崔元亨白了他一眼,夜幕中长短根本没看见,点头道:“就因为贫僧是贫僧啊~六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师傅不是供奉释迦摩尼么”“哎对,我是贫僧来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长短竟然怕鬼,崔元亨一边哂笑,一边检查每一间屋子,长短寸步不离地贴在背后,比壁虎游墙功都要管用。
在院子中央蹲下身子,地面上只留下了血迹。“该是白益馆主差人收拾了尸体。”崔元亨自言自语道。
聚精会神下,有些人其实很容易不自觉自言自语,这正是全神贯注的体现。尤其修炼之人,像崔元亨或是他师父李仪,可以有意识地通过对自己说话来反向达到凝神的作用,以练气的人的话来说,即是意识与元神的统一。这个时候的思考事半功倍,做事会专注而有效。
摸着血迹,他沾了一点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味道很重,果然内火不足,看来他自己也有吸食毒品。”站起身,他走到那间制毒的屋内。“危害无穷的东西,找机会烧掉。”凑到近前查看,他隐隐发觉了不妥,“这个量太多了,王麻子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制毒可以,但不可能运输这么多麻药。”
“同伙么”他想起之前王麻子听到自己让他揉脸时候的反应,“难道说,是优伶?”他低头思考,反复地迈着步子,“有可能,优伶的兵器和各种暗器开销决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以这里的药品数量养活他绰绰有余那么如果说‘秦桧’的那重卑鄙人格抓住了王麻子,威胁逼迫他为自己牟利从而负担兵器”
“这样推演,优伶的目的应该就是那些死者,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是优伶追杀他们的原因。”
“你觉得呢?”崔元亨看向门外,长短上牙敲着下牙,伸出指头指着崔元亨背后。回头,一个瘦长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他,一身白衣,披散的长发下露出脸庞,上面没有五官。
“无量天尊啊~~~~~~!”长短喊着能把佛祖气死的话,一蹦三尺高,嘹亮的嗓音又把青州城里的住户吵醒了一半。
即使崔元亨再怎么恬静自若,此刻也是头皮发麻,把宝剑举在胸前,戒备地看着那无脸人接近。
“百面优伶?”崔元亨听着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昏黑的光线下那一袭白衣忽然隐去,留下一阵空灵的歌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回荡在院落中,中性的声音听上去入耳,诡异的人看上去入魔。
屋内黑暗一片。
崔元亨等待着优伶的进攻,半晌不曾有动静,他看向门外,长短挥舞着梢子棍,只看见一团棕色虎虎生风。“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崔元亨无语地看着他在那会挥舞长棍,说道:“走了。”
长短手下不停歇问道:“真走了?”“真走了,一炷香听不见一点呼吸,憋气也憋死了。”“呼呼累死贫僧了。”长短停下疯魔棍法,拿棍尖驻在地上喘粗气道。
“太诡异了”崔元亨收剑入鞘,重新思考道。“特地跑过来只为了唱一句?真面目”长短瑟瑟发抖道:“施主,咱们还是换个地方思考吧。”
崔元亨没有听到他的话,他还在品味那两句歌词。
谁不识?谁在山中?
他回首看着那间残害了多少人神志的药房,隐隐觉得事情远比自己的推论可怕。
长短望着地面,定了定神说道:“施主,并非白忙一场。”崔元亨低头看着他道:“何意?”“分析一下,只剩两种情况:王麻子为百面优伶制药牟利,或是指使他的另有其人。”“前一种,优伶是杀人灭口;后一种”
长短刚才确实吓得不轻,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身子道:“不好说,施主也提到百面优伶的病症了,这个人格恨王麻子,可能那个又把自己当他兄弟”“呼,虽说本以历练为目的,但这么罕见的情况可真是大出所料。”
这时长短站起身,开始和崔元亨检查剩余的几个房间。大多数都已经破烂不堪,只有一间还算干净,里面一张床,一副被褥,几个杯子和一些吃食。“这里是他居住的地方。”长短说道,二人默契的翻箱倒柜,寻找可能的线索。
掀开被子,崔元亨没发现一点可疑之处,长短趴在地上张望床下,空空如也。“帮把手。”他说道,二人各抬一边,嘿的一声发力,将床掀了过去,一看底板,都已经开始发霉,仍是无甚可疑。
长短仍不死心,跑到吃食旁一个个扣开,崔元亨站在屋内细致入微地分析道:“王麻子既然在这里制药,肯定是谁的手下,如果说受百面优伶威胁他在听到我报出白馆主的名号时的瞬间就该求救。所以勾结者另有其人,而且势力庞大。从布置看平时这里无人来往,只有运输药品和联系时才会有人过来,背后指使既然把他安置在这种地方,就代表想要努力撇清关系,不可能亲自出面或是派直系下属。再换言之若要联系,就一定会留下书信一类。”
“啊,找到了。”长短从一个干果壳里翻出一张纸条,留下崔元亨在月色中凌乱。
浪费在下感情啊。
无奈地走过去,两个人借着微弱的月光读起纸条上的字。
“优伶入境,低调行事”
崔元亨看着长短,长短看着崔元亨。
崔元亨先开口道:“你说出来还是我说?”
“好吧,这屁都不是,贫僧白忙活了,背后的人真是够小心。”
长短泄气地四处翻找,仍是一无所获。崔元亨说道:“不会只有一张,还有哪里我们没有搜过?”二人冥思苦想,崔元亨视线瞟到床上时,灵机一动,左手抓起被褥,右手抽出长剑割开布匹,伸手进棉絮里翻找寻摸。
“啊哈!”崔元亨笑了一声,从里面掏出一打信笺。
乘着月色,二人凑在门口读起内容。“城北三十两。”“账本?”“应该是订单,这里的两是重量,麻药一本万利,盈余远在这数字之上。”“喔,施主看这个东昌,一百两;济南,二百;济宁,一百五;泰安,曹州,濮州好家伙,整个山东一带全都涉及,远销各地啊。”
“盖棺定论矣。”崔元亨说道,“百面优伶绝不可能拿出如此大手笔,他自己尚且理不清自己是谁,谈何办起一条麻药的犯罪网?”“这么说背后指使另有其人。”“看纸条的叠放顺序和陈旧程度这张是最新的。”长短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莱州,八十两”他走出房门片刻后回来道:“估计了一下,药房里的货物恰好这个量。”
崔元亨左手拿着纸条,右手掐着下巴沉思,清澈地一笑:“有兴趣守株待兔吗?”
长短微微点头,露出会意的笑容。
因为,夜色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