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总算消停安分了。
叶皇后暗暗松口气,语气又柔和了起来:“阿昀,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吗?”
楚王定定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太医每天来给我诊脉,还有人熬好了药送来。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母后不用为我忧心。”
她怎么能不忧心?
楚王从小就体弱多病,娇生惯养。为了将他平安养大,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虽说现在没受过刑罚衣食无忧,可毕竟是住在天牢里,滋味一定不好受。不然,也不这般憔悴消瘦了
叶皇后细细地打量楚王,越看心中越觉得酸涩难过,强颜欢笑道:“你安心地在这里待着,再过一阵子,等你父皇消气了,我再向你父皇求情。”
楚王满心不甘怨怼,却也无可奈何,低声应下了。
沉默了片刻,楚王又低声问道:“母后,魏王现在如何了?”
叶皇后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我一直在延福宫里待着,消息并不灵便。对魏王的近况也不清楚,只知道皇上派了医术最好的几个太医去魏王府,一直为魏王治疗腿伤。”
楚王心里一凉。
如果魏王的腿伤有治愈的可能,早该传出风声到叶皇后的耳中了。
这种替人背黑锅的感觉,真是懊恼郁闷愤怒至难以形容。都是陈元昭在暗中设计陷害他
想到陈元昭,怒火在楚王的心头熊熊燃烧:“母后。你知不道陈元昭的消息?”不等叶皇后吭声,又咬牙切齿地低语:“等他回京城之后,我绝不会放过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悔不当初。”
说了半天。叶皇后一直都没反应。
楚王暗暗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了叶皇后一眼。
天牢的光线不甚明朗,叶皇后目光复杂,欲言又止。楚王心里掠过不妙的预感,皱着眉头问道:“母后,出什么事了?”
陈元昭将要认祖归宗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叶皇后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我就是要告诉你。边关战事已经平定,陈元昭立下战功。很快就会领军回京了。”
楚王本就心高气傲,又对陈元昭恨之入骨。如果让楚王知道皇上要让陈元昭恢复身份甚至要立陈元昭为储君,他一定无法承受。在出天牢之前,还是先别告诉他了
楚王疑惑地看了叶皇后一眼:“真的没有别的事吗?”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叶皇后强颜欢笑:“真的没什么事。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还能瞒着你不成。”
很快又扯开了话题:“阿昀,你在这里吃的还习惯吗?睡的习不习惯?”
一连串的问题,果然转移了楚王的注意力。
楚王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楚,语气中顿时流露出了几分委屈:“吃住还算勉强过得去,就是天天一个人待着太闷了”
母子两个隔着铁栅栏,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的话。
一旁的侍卫委婉地提醒:“皇后娘娘病体未愈,不宜在此久留。不如先回延福宫,等过些日子再来探望楚王殿下。”
皇上特意吩咐过了。不能让叶皇后和楚王独处,探望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一炷香。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叶皇后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离开:“阿昀,你安心待着,我以后再来看你。”
楚王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当叶皇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楚王才露出一脸颓然。
父皇实在是太狠心了!将他关在这个鬼地方快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是不肯放了他。他到底还要在这儿待上多久?
魏王府。
“滚!”一声冷厉的怒喝响起,伴随着瓷碗落地的声响,一并传了出来。
片刻后,一个红着眼眶的丫鬟狼狈地退了出来。等在门外的丫鬟们纷纷投去同情的目光,想到待会儿挨骂的人或许就是自己,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
魏王本就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左腿受伤不能下塌后,脾气愈发暴戾,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伺候魏王的丫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稍有不慎,挨骂都算是轻的。前两天有一个直接被重打了四十板子没了命!
一个侍卫走了过来,见丫鬟们一个个如履薄冰的样子,不由得暗暗苦笑。
这些日子,不仅是她们的日子不好过,身为魏王亲兵的他们,也没少挨骂挨罚。
不过,魏王殿下也挺可怜的。原本风光显赫,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一夕之间,一切都成了泡影。换了谁都受不了
侍卫走到门边,轻轻地敲了敲门。
魏王余怒未消,冷冷地喝问:“谁?”
侍卫硬着头皮答道:“启禀殿下,宫里传了要紧的消息来。”
过了片刻,魏王才说道:“进来。”声音已经稍稍恢复了冷静。
侍卫推门而入,从袖中的暗袋里取出一个纸卷,恭敬地呈到了魏王面前。魏王伸手接过纸卷,打开看了起来。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
魏王迅速地扫视一遍,当看到叶皇后进天牢探视楚王时,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虽然是输家,楚王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和楚王斗的两败俱伤,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陈元昭。
麒哥儿洗三礼的那一天,皇上命赵公公送了如意长命金锁去。他当天晚上便知道了此事,当时便已经觉得不妙。隔天。皇上又召了安国公进宫,再后来,去了延福宫和叶皇后独自谈了许久
种种不同寻常的迹象。都在指向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皇上要认回陈元昭这个儿子,甚至有传位给陈元昭的打算。否则,又怎么解释这一连串异样的举动!
魏王一开始愤怒不已,不过,几天过来,也慢慢想通了。
让陈元昭做储君,总比楚王要强的多。
不知道叶皇后有没有将这个“喜讯”告诉心高气傲的楚王。如果楚王知道了。大概会气的当场呕血吧!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麒哥儿满月的这一天。
许瑾瑜也终于熬到出月子这一天了。
连着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不能沐浴。每天最多是用热水擦一擦身子,别提多难受了。
出月子的这一天,许瑾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将身上的奶腥味和汗味洗的干干净净,又换了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宛如重生。
不过,有件事有些尴尬。
去年做的新衣,一次还未穿过,现在穿到身上还算合身,胸前却有些紧了
许瑾瑜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胸前的衣服,小声地问初夏:“我这么出去真的好么?会不会太惹眼了。”
初夏忍着笑,认真地打量许瑾瑜几眼,才笑道:“小姐生了孩子之后。愈发美丽了。这么走出去,大家都会看的目不转睛。”
这些话倒也不全是拍马屁。
许瑾瑜月子做的好。身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比之少女时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眼波流转间,更显动人风姿。
许瑾瑜哑然失笑,忐忑难安的心情陡然好转:“又贫嘴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快些去世安堂吧!”
因为陈元昭不在京城,麒哥儿的满月酒宴办的十分低调。连同族的亲友也没请,只在世安堂里摆了两桌家宴。
许瑾瑜抱着麒哥儿到世安堂的时候,其他人暂时还没来。
许瑾瑜含笑上前,正要给叶氏行礼问安,叶氏已经抢着将麒哥儿抱了过去,笑吟吟地搂着哄了起来:“乖乖麒哥儿,这么多天没见,真是想死祖母了,快些让祖母抱抱”
许瑾瑜微笑着站在一旁,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叶氏的脖子。
叶氏当日被安国公掐伤了脖子,留下了深深的淤痕。
叶氏最好面子,一直待在世安堂里养伤不出来,当然也没到墨渊居来。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天了。每天敷最好的伤药,如今只剩下浅浅的印记,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叶氏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探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许瑾瑜迅疾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笑道:“二婶娘和大嫂她们都还没来么?”
叶氏扯了扯唇角,眼里没多少笑意:“估摸着也快来了。”
许瑾瑜略一犹豫,试探着问道:“不知婆婆有没有打发人给公公送信,今日公公会来么?”按理来说,安国公今天总该露面。不过,叶氏和安国公闹的那么僵,未必肯让他进世安堂。
果然,就听叶氏淡淡说道:“国公爷有事忙碌,未必有空闲过来,我便没让人送信给他。”
形同陌路,相看两厌。还是不见为好!
许瑾瑜柔顺地应了声是,没再多说什么。
气氛陡然有些沉闷。
就在此时,麒哥儿的闹腾啼哭声打破了沉默。叶氏立刻回过神来,忙说道:“麒哥儿一定是饿了,你快些抱他到隔壁屋子里,等喂饱了麒哥儿再出来。”
等许瑾瑜喂饱了麒哥儿,回了内堂时,陶氏等人也来了。
女人多了,自然就热闹起来。
陶氏和袁氏各自坐在叶氏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带孩子的事。
许瑾瑜初为人母,正是手忙脚乱摸索着怎么带孩子的时候,听听过来人的建议,颇有收获。一时间也忽略了众人口和心不和的事。
过了片刻,陈元白和陈元青也来了。
陈元青上一科没考中进士,近来读书愈发刻苦,许瑾瑜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此时见面,心中颇为愉悦。
“二嫂,”陈元青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别的女子生了孩子,很快就熬成了黄脸婆。二嫂生了麒哥儿之后,倒是愈发标致了。”
许瑾瑜失笑:“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和我这个嫂子竟敢这般说话。等你二哥回来知道了,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陈元青眨眨眼,故作正经地应道:“二嫂就放心好了。二哥见了儿子,只怕高兴地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哪里还有心情找我算账。”
逗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样爽朗可爱的陈元青,让人由衷的喜欢。
过往的一切,随着麒哥儿的出生,彻底画上了句号。她和陈元青之间的淡淡遗憾,也在阳光下消融不见。
许瑾瑜抿唇笑了起来。脑海中闪过陈元昭的俊脸,心中涌起浓烈的思念之情。
陈元青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二哥已经班师回京了,在麒哥儿百日之前,肯定能赶回来。你再耐心等上一等。”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
前几天,她就接到了陈元昭的家书,知道他已经领军回来了。心里的欢喜自是不用细说。
这么长的时间都等过来了,再等上一两个月也不算什么。
陶氏见不到陈元青和许瑾瑜过于亲近,咳嗽一声,随意找了个借口,喊了陈元青到身边。
陈元青对自家老娘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歉然地看了许瑾瑜一眼,才乖乖去了陶氏身边。
许瑾瑜也没把陶氏的小心眼放在心上。
“午宴就快开始了,公公怎么一直还没来?”袁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有心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
叶氏笑容一敛,淡淡地斜睨袁氏一眼:“你既是这么惦记着,不如亲自去请国公爷过来?”
这话说的颇为尖酸刻薄。
哪有儿媳将公公行踪挂在嘴边的道理。
袁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笑的尴尬极了。心里暗暗懊恼不已。心里想的话怎么随口就说出来了,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陈元白见袁氏神色尴尬难堪,迅速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常,恭敬地张口道:“还是我去请父亲过来吧!今天是麒哥儿满月,府里没请别的客人来,我们一家人总该热闹地吃一顿家宴。”
陈元白一张口,叶氏心中再不快,也不便随意讥讽:“你说的也有道理。既是如此,你就去请国公爷过来吧!”
看安国公还有没有脸露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