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舒舒服服地躺在妖娆的床上,暖暖的,香喷喷的。
侍女们抬了一桶热水进来,对着妖娆恭敬道:“宗主,水来了。”
“嗯,放到床边吧。”
侍女们将木桶抬了过去,放好后,偷偷地瞅了一眼夜辰。
夜辰对这种探究的视线已经习惯了,自进来开始,这样的眼神就没断过,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根本不会怕。尽管受伤重病让他掉了不少肉,整个人只比骷髅好那么一点点,但天生颜值高,又是总统府的少爷,就是再虚弱,气场也不会小。
侍女们看他,他就看回去,生生把一群侍女给震住了,纷纷低下脑袋,不敢东张西望了。
妖娆捋起袖子,取了毛巾,放进木桶里浸湿,然后拧干,“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休息吧!”
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长老吩咐过她们要盯紧了,她们哪敢走。
妖娆见她们像木桩子一样杵着,蹙眉道:“还不走!?”
几个侍女缩着脑袋不回话,最左的侍女年纪最大,模样也最好,开口道:“宗主是要给尉迟先生擦洗吗?这种活交给我们就好了。”
“对,对,对!”旁的几个侍女立刻捣蒜似的点头。
这理由好,还是心漪姐姐会说话,不愧是二长老的人。
心漪年方二十三,是二长老一手调教出来的侍女,昨夜听闻夜辰要搬进来,大长老急得脑门上最后一撮头发都掉了,连夜召集二三四五长老开会,他们知晓拦是肯定拦不住了,便想了个方案,找个聪明知心的卧底。
在夜家侍女是有等级的,以凤凰尾巴的五色羽毛为等级标志,也就是青、紫、红、橙、黄。
青最高,黄最低。
心漪袖口和腰带都是青色的,是最高等的侍女。
其他几个侍女,有紫,有红。
橙黄两色是干粗活的,比如洗衣服,打扫庭院,厨房帮佣等等。
不过,虽然夜家的阶级制度鲜明,但不代表侍女就是低人一等的奴才,就是一份工作。好比夜家是一间规模极大的公司,公司除了领导高层,也要有基层管理,有了基层管理就要有员工啊,前台啦,行政啦,看大门的啦,还有食堂烧饭的啦,有多少能力就干多少能力的事,各司其职罢了。而妖娆就是这间公司最大的boss,且只要这个boss在,公司就不会倒闭。
如今,boss就要被人挖走了,你说侍女们急不急?
急啊!
急死了!
除此,她们深怕自家的宗主涉世未深,被坏男人骗了,骗财没关系,夜家有的是钱,要多少有多少,但骗心就不行,尤其是这等背景复杂,牵扯了一堆政治背景的人。
所以关于对付夜辰,夜家人是同仇敌忾,团结一心。
对于她们的出发点,妖娆很清楚。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下去吧。”
心漪一计不成,还想来第二计,思忖着要不要喊一声姑爷,好让自家宗主放下戒心,未曾想,妖娆直接赶人了。
“出去,出去,全都给我出去!全都是没出嫁的姑娘,给一个男人擦身体合适吗?出去!”
侍女们一个个被推了出去,转身时,门已经关上,还上了锁。
望着紧闭的门扉,侍女们在心里嚎:“宗主,您也是没出嫁的姑娘啊!”
“心漪姐姐,怎么办?”紫袖口紫腰带的二等侍女司琴问。
“不急。这才第一天,不能逼得太紧。这事容我回去想想。”
“那今天就这样了?”司琴担心孤男寡女的,生米就煮成熟饭了啊。
当然啦,她们家宗主是不是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宗主还年轻,年轻的女孩被男人占了身体就容易听男人的话。
“不如……我们偷听看看!”同样是二等侍女的知书道。
“这主意好!”司琴率先趴到门上去听,模样活像一只壁虎。
知书问:“听到什么没有?”
“别吵,正在听呢?”
司琴使劲地听,但门板太厚,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到。
心漪道:“得了,宗主的寝房哪是那么容易偷听的,别费事了,回去吧,小心宗主发现我们偷听将我们全部撵走。”
司琴不死心啊,“有杯子没?放个杯子大概能听到!”
“走了!”心漪一手拉一个,拖着她们离开。
寝房里,夜辰问:“走了?”
妖娆撩起厚重的窗帘往窗户外看了一眼,“走了!”
“呵呵,你说你们家的人是有多不待见我……”
“是非常地不待见!”这事她从头到尾就没瞒过他。
她回到木桶边,重新浸湿了毛巾拧干,现在人都走了,就没那么多糟心的事了。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擦。”
他的伤还没完全愈合,沐浴泡澡是不可能的,大抵像他这样豪门出身的公子哥都喜欢干净,一天不洗澡还行,几天不洗浑身痒。
“哦!”
夜辰解开衣服的扣子,脱的时候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妖娆赶紧过去帮他,“你别动,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帮他将上衣脱了,“怎么样?”
“没事了!”他抚了抚胸口缠绕的纱布,“我今天觉得伤口有点痒了,应该开始长肉了。”
长肉就代表伤口在愈合了。
“是该长肉了,再不长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好不了了。”
“我有那么不济事吗?”
“有啊!比起我,你差远了,我小时候顽皮,摔伤了腿,穿了根拇指粗的钢筋进去,隔天就没事了。”她没骗人,真有其事,她小时候皮起来,整一个混世魔王,好在她有夜家最纯正的血统,愈合速度是普通人的好几倍。
听到这个,夜辰的自尊心就有点受打击了。
想起今日上山,妖娆是抱着他上来的,还是公主抱的那种抱……她轻轻松松,一点不觉得他重。
他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的男人,被个小女人公主抱的抱上山,画面太辣眼睛,他都不敢去想。
“你干什么捂脸……”
“我羞愧难当!”
“嗯?”
“我手无缚鸡之力,你却赤手空拳能打死一只老虎,作为男人我能不羞愧吗?”
“废话!”她重新拧干毛巾,替他将脸擦了,“你身体不好嘛。身体不好的人,复原速度自然慢,慢慢养就好了,你只管养好身体,其他的别管。真要有什么事,我会保护你的。”
“我真是受宠若惊!没想你这么宝贝我!”他眼里全是亮光,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捂着,过一会儿特别感叹的唉了一声。
“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他指指自己的伤,“这一刀真没白挨。要是换以前,打死你也不会说这种情话。你快捏捏我的脸。”
“干什么?”
“我怕自己是在做梦。”他将她的两只手放到面颊上,“快,拧我!”
妖娆好气又好笑,“拧什么,伤口痛不痛你不知道的吗?”
他茅塞顿开道,“对哦!哈哈,不是梦,不是梦!”
他突然捧起她的脸,往她唇上啄了一口,“多说几次嫁我……好听!”
她羞红了脸,“没正经!”
“病人的权利……快说,快说!”
“坐好了,给你擦身体,不然水凉了,你会感冒的。”
她重新拧了一块毛巾,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擦。
擦到一半,夜辰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现在虽然病弱,但也是个美男子啊,这般的亲密接触,她怎么那么淡定,视他如一棵白菜啊。
这要换做他,她病了,他来擦,肯定心猿意马。
“妖娆……”
“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对我和以前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像老夫老妻……”
妖娆呛了一声,“咳咳咳……哪有?”
唉,说起来还真是老夫老妻了呢。
她搓着他的背,“我看你是太闲了,尽胡说八道!”
可夜辰就是觉得不对劲,细细想想,从他清醒后,无论说话,还是相处,她对他都不像是热恋该有的模样,而是一对结婚了很多年的夫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就没想着生扑我?”
妖娆气得拧住他的耳朵,“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还能动那种心思,合适吗?”
“我觉得挺合适的。”何止合适,还万分期待呢。
“滚蛋!”她收起毛巾,准备下床了。
他赶忙伸手搂她回来,“别走啊。”
“放开!”他刚才的话就是一种挑逗,之前她没想法,现在反倒有了。
“抱着你暖和……”他现在特别怕冷。
她怕碰到他的伤口,没敢动,伸手往他圈住自己的胳膊上拧了一记,“我看你是皮痒。”
“你脸红了……”
她赶忙捂住脸,“没有!”
“明明就有!”红的就像只苹果,愈发显得她的容貌出类拔萃的美丽,他抱紧了道:“老夫老妻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心态绝不能老夫老妻。”他俯首贴紧她耳朵道:“据研究,九成以上的老夫老妻没有那种生活……”
她愣了愣,“什么生活?”
他往她的耳垂上咬去,吐着热气道:“性生活!”
听闻,她脸一路红到脖子,烫得都冒出蒸汽了。
这混蛋……这混蛋……病成这样还调戏他。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他的大头鬼。
她反手将他摁到床上,“睡你的觉!”
“大白天睡什么觉……”他天生就没有睡觉这个技能,会睡全靠夜家人调的药。
她凶狠地瞪过去:“睡!”
他摸摸鼻子,“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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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寿殿里,众位长老齐聚一堂。
大长老可劲儿地往自己光秃秃地脑门上喷生发水,可怜见的,昨晚最后一撮毛给气得脱落了。
心漪毕恭毕敬地站着,对着几位长老将自己被妖娆赶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二长老咬了口银牙道:“这丫头守的真严实……”
心漪点点头,“我琢磨着宗主怕是已经知道我是卧底了。”
“她从小就聪明,发现也不奇怪,就是这下想知道凤夙庭里的事就难了。对了,你仔细瞧过那小子了没有,长得如何?”
“挺俊的。”
“谁问你这个了!”二长老拍桌子道,“我是说看上去邪不邪气,是不是长着一双特别能勾引人的眼睛。”
几位长老都没见过夜辰,每次要去都被妖娆赶出来,连夜辰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过,天行和九歌倒是见过,但两小子的描述特别朴实——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啊!
所以从他们嘴里套消息,歇菜。
“那倒没有,我觉得他眼神特别犀利。”
“这么说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好说,从头到尾都是宗主在说话,没见他吐过一个字,不好评判。二长老,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我是觉得,由我们这些人去看,估摸着也看不出什么,也怕看错了,可长老你们不一样,阅历多,经验丰富,一定是一瞧一个准呢。”
“你当我们不想去啊,也得我们进得去啊。再说了,真去了也不好,去了喊他什么,别的不怕,就怕丫头要我们喊他姑爷,你说我们喊是不喊?”
不喊她要生气,喊了他们不情愿。
二长老是深觉拉不下这脸皮,看向大长老道:“老大,你怎么说?”
“再看两日吧,那小子的伤不是还没好透吗。这事我基本听老三的。”
二长老又看向三长老,“老三,你什么路数啊?”
三长老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我的路数就是以退为进,先按兵不动,让他养几天。宗主现在当他是宝,伤没好前,丫头肯定提防我们,怕我们气到他。但若是他没事了,戒心也就不会那么高了。反正现在人也已经进来了,赶也赶不走,不如缓缓,等宗主松懈些,我们再出击。”
“这法子行吗,他要是好了,丫头第一件事就是闹腾地要结婚。”
“不怕,等那时沐风肯定已经气跑那小子了。”
二长老放心些了,对着心漪道:“你回去继续监视,有总比没有好,要是发现那小子有什么奇怪举动,马上汇报。”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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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妖娆伺候夜辰吃了晚饭,今日的伙食改良了一些,加了点肉末,他吃得很开心。
末了,要睡觉的时候,他发现妖娆在书房忙活,叫道:“晚了,该睡觉了。”
“你先睡!”
没她在,他睡个什么劲儿。
他捂着伤口起来,蹒跚地往她那走。
妖娆连忙跑过来扶他,“不是和你说过不许下床吗?”
“闲也是闲着,走走!”
“不行!”她将他搀回床边,“躺下!”
他伸手拉住她,“这么晚了,你看什么呢?”
“族里的事。”她在复核夜家今年春种粮食的收成。
之前前世的记忆来的凶猛,碾压了她现世的记忆,可现世的十七年不是白活的,有些习惯养成了,就是不愿意也改不了。
夜辰沉着脸道:“早上怎么不忙活,非要晚上弄。”
“早上……早上要照顾你啊。”
“晚上就不用照顾了?”夜辰将她拉进怀里抱紧,“我就觉得奇怪,早上你对辰百般呵护,处得像老夫老妻似的,到了晚上就变了,像在提防我。”
她一颤,神经不自禁绷紧。
他拂开披散在她脖颈上的头发,贴着她细腻的皮肤道:“我吃醋了。”
“我没有……”她狡辩。
实则呢,她的确有道坎过不去。
辰是辰,夜是夜,她分得很清楚,但仍是需要点时间做心理建设。
她面对的可是两个男人。
尤其是夜,她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矛盾在,但前尘往事早已在历史里消散,就算再不可磨灭也已是过去。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你先休息,我去忙了。”
他是个执拗的性子,硬是不放手,“妖娆……”
“你放手!”她有些激动的推开他。
夜辰的脸色立刻惨白,她回头的时候便看到他胸前的纱布被染红了,惊得她手足无措。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不疼。”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内疚。
回头想想,她实在没理由这么对他,不管前世如何,这一世,在韦家,奋不顾身替她挡刀子的,不是辰,而是晚上的夜。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