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两人的目光狭路相逢,彼此的眼中那抹凶狠几乎是一样的,也像是与生俱来似的。
阿伦艰难地低下头,脸色晦暗一片,更显阴冷,“这个问题问得好,看来你真是不记得了……”
剑落,毫不留情得刺了过去。
哐!
碎魂比夜辰的反应快,竟自动地挑开了这把差点戳穿夜辰喉咙的剑刃。
你在发什么呆,他想杀你——身体里的夜吼道。
夜辰一震,从怔愣中转醒,双脚并拢狠狠朝阿伦的肚子踢了过去、
阿伦一个踉跄,倒退了数步才站稳,但手中的剑却没停,又刺了过来。
夜辰反手扬剑隔挡。
又是一声哐,两人持剑相对,离得也近,近得剑刃摩擦产生的星火溅到了他们的脸上。
“你到底是谁!?”
“何必在意这个问题……知道了又怎么样?知道了也改变不了我和你之间的仇恨。有你就没我,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话落,阿伦使了个暗招,腰部一个看起来像装饰品一样的圆扣,竟开了盖,里头隐隐可见有枪口。
夜辰眼尖,立刻注意到了,将手里的剑调转了方向,抵住自己的腹部,正好挡下了射过来的子弹。
当当当……
一共三发,抵挡的剑刃也震了三次,震得他手都麻了。
这么阴毒的招式,绝对防不胜防,夜辰决定拉开与他的距离,免得吃亏,随即他跳离,离开他七八米远。
“哼,你这是怕了……”阿论嘲笑道,“原来你也会怕!”
听他的言辞,夜辰有一种错觉,就是这个人似乎认识他,认识得还很深,但是他确定从没有见过他。
褐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这种西方人的长相,早就不存在了,至于他这个明明张着东方人脸孔却是双色眼瞳的自己,只是个特例,毕竟他身体里居住了两个灵魂,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产生的某种‘变异’,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久了也就信了。
然,这个男人……这双蓝色的眼睛,总给他带来一种很微妙的熟悉感,好似看过千百遍。
嗯?
他突然愣了一下,反射性看向手中的剑,虽是激光剑,但剑柄部分是金属材质的,光亮可鉴,将他的容貌映在了上头,恰好是他蓝眼的那一半脸。
通道里有穿堂风,拂动着他因打斗落下的一簇发丝,褐色的。
蓝眼,褐发……
他下巴的线条骤然绷紧。
巧合?
还是……
未等他继续想下去,阿伦又攻过来了,砍过来的剑,狠辣至极。
“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要转世,为什么还要遇到她,又为什么还要和我抢!”他吼叫得咬牙切齿,到最后又像是喃喃自语似的,“那么贪心……为什么要那么贪心。”
没伴随一句为什么,这剑劈落的力度就更狠,一剑还比一剑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和你抢了。莫名其妙!至于转世……”夜辰顿了顿,总算是抓到要点了,“你怎么知道……我有转世?”
转世,这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事,还是妖娆对他说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他真的认识他,又或者说……和前世的自己的也是认识的。
想到此,他身体猛然打了个激灵。
“你认识以前的我……”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了,不然他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肯定和自己有关。
“想知道吗?”阿伦的攻击未停,语气却显得有些狡诈。
夜辰虽然很想知道,但不会求他说,反而用了激将法:“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要这么藏着掖着?你要是作践太多,有口难开,那就别说了,免得污了我的耳朵。”
阿伦果然被激到了,作践自己……不,他没有作践自己,也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明明是他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他紧握手中的剑,气得都狂了,挥剑就是猛砍,眼里的血丝都快渗出血水来了。
夜辰虽然可以抵挡,但知晓持久战不利于他,这人全身附有很特别的铠甲,一时很难辨别是什么材质做的,总之非常坚固,他多次有擦到,但伤不了他分毫,倒是铠甲的关节处有些微小的缝隙,要制住他,就要从这些关节处下手,可惜的是,他之前有试探过,剑刃刺过去时,明显能觉察到缝隙处另有填充物,估计是为了保证行动敏捷,又不能使之成为弱点进行了改造,这些填充物柔软轻薄,但同样有结实的防御作用,这样考究的装备明显是白乌鸦的作品,也就是说这人肯定是白乌鸦的一员,且地位很高,否则与白乌鸦的人征战了那么久,怎么就独独他有这身装备,别的人就没有呢。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像正常人,这西方脸孔就是其中一个怪异点,以白乌鸦的尿性,这人也不知道被改造了多少。
既然是改造人,那么体力肯定耐久,时间长了,他必定占下风,所以必须尽快找出他的弱点。
躲过几次攻击后,他眯了眯眼,想着如果是改造人的话,砍了头基本就无用了,就是能活,也没法动弹。于是他瞄准了他的脖颈,一剑过去,快而狠。
阿伦迅速闪避,只让自己的脖子擦到了一下。
夜辰没停下,反过来又一击,这次是他的喉咙。
他仰头,想用剑反挡回去时,夜辰的剑勾到他脖子的链子,直接挑落。
链子到掉地上,滑到了夜辰脚边。
阿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链子没了,急吼:“还给我!”
夜辰本对链子没什么兴趣,但他这副模样恰恰勾起了他的好奇。
这链子看来对他很重要啊。
他用剑将链子挑了起来,链子上还有一个项坠,闪着漂亮的银质光芒,他握到手中,端详了片刻,古朴的造型,精雕细琢的花纹,一看就是老古董,还是年代很久的古董。
但是项坠有点古怪……不像是坠子,更像是个遥控器。
他琢磨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摁了下去。
倏地,项坠发出光亮,几道光束射出,围绕着他展开了十几个一人高的虚拟屏幕,然后出现了图像。
竟是一张张相片,相片中是两个人的合影。
一男一女。
当他看清女人的容貌时,惊了。
妖娆!
他不会认错的,是妖娆,那容貌长得与她一模一样,而她身边的男人……
他呼吸为之一窒,头脑一片空白。
相片中的男人和眼前的男人一模一样。
相片在他眼里浮动,每一张都充斥着强烈的感情,只要看过,都不会去怀疑,相片中的两人是一对爱侣,眉眼中都是浓烈得化不开的亲昵。
夜辰的心口突跳,越跳越激烈,仿佛就要爆开了。
为什么眼前的男人会有这些相片,还有相片中的女人和男人是谁?
脑中似有一团又重又厚的东西堵塞了他的思考,他越是往下想越是脑袋沉重,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箍紧了,使得他忍不住自己额头和太阳穴捶去。
“看够了没有!?”
阿伦怒目圆睁地穿过虚拟屏幕,刹那间与相片中的男人合二为一,仿佛是相片里的男人活了,从屏幕里走了出来。
“这些……是……”
“我和我妻子的合影……”
妻子?
夜辰只觉得心口一紧,“谁是你的妻子?”
“你说呢?看到她的这张脸,你觉得还有问我的必要吗?”
夜辰顿时一脸惨白,心口狂跳的节奏突然就停止了,像是被冰雪覆盖冻结住了那里头的血液一般,有种想法在他脑海里生成,令他恐惧,最后他只能抖着唇齿喝道:“你……你胡说!”
“胡说?哈哈哈哈,如果我胡说的话,为什么我会有这些相片。”
“可以是合成的。”
“合成?我可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照片的右下角有拍摄的日期。”
的确有日期,而那些日期看在夜辰眼里,更让他惊慌。
“把它还给我。”他喝道。
“不!”夜辰拒绝,在没弄清楚这件事前,他没发还给他,“照片里的男人到底是谁?”
“哼,还需要我怎么回答你,你有眼睛不会看吗,还是你不愿承认,嗯?如果你不死心的真要问,好,我告诉你……你抢了我的女人,抢了我最挚爱的妻子,你骗了她,同时也骗了你自己。”
听闻,夜辰只觉得脑子里的血也被抽光了,刚才起的那抹恐慌更是加剧了,
“什么意思?”
这一刻,他心底升起的恐慌足以让他万念俱灰。
“意思是……她认错人,认错了你是我,我才是她前世爱的人,不是你!”
夜辰顿时脸白如纸张,这次不只是脑子的血被抽干净了,也不是心口的血抽没了,是全身的血都抽没了,更似被万箭穿心一般每一次心跳都伴着剧烈的疼。
认错了?
是说妖娆认错了吗?
他惊慌失措极了,这事他曾经有想过的,如果不是因为前世那些他记不起来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妖娆可还会爱他。他曾努力的想要想起过去,想起妖娆对他说过的那些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又不是很完整的东西,他拼命努力地回忆,费尽心思地去想,可就是想不起来,那回在凤渊祠堂里倒是有些片段出现,可很没真实感,他仿佛像旁观者,看到的都是别人的事,和他无关。
这种感觉让他很挫败,这其中就让他想过,妖娆会不会认错人了。
可是他不敢问,不敢去向她证明,他害怕那个可能会让痛不欲生的答案。
于是,他怯懦了,将这份踌躇死死掩埋了起来。
但是现在……他惨白着脸望着眼前居高临下睥睨他的男人。
是吗?
正主儿找上门来了?
冻僵了的心脏像是再也没办法回血了,冷透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算什么!?
算什么!?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呆愣着再不动弹。
阿伦冷笑,伸手抓了过去,瞬间就掐着他的脖子提了起来。
夜辰双脚离地,后背倏地一阵剧痛,五脏六腑被撞得像是全碎了一般,他被阿伦狠狠地提起来撞在墙壁上,撞得墙壁都碎了。
他一口血没含住,直接喷洒了出来。
他艰难地仰起头,对上阿伦充满杀意的眼睛,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眼里的恨意可以这么深。
也对……
他苦笑,这种恨大约就是被抢走心爱女人的眼神吧。
如果换做是他,估计会更恨。
此刻的他,消沉无比,因为想不起前世,想不起那些缱绻缠绵的事,也没有东西证明他和妖娆在前世真是一对,全都是妖娆在说,他不过是听听而已。
可是眼前的男人有证据,他的那张脸,他的这些相片……
素有智将之称的在这一刻竟然一点没有去想,如果眼前的人真是妖娆的命定之人,为什么不主动去找妖娆,早两年去找,他和妖娆不就双宿双栖了吗,还有他什么事。
他不是忘了,也不是没想到,是恐惧得不愿去想这些细节。
他脑子里浮现出的东西就一个结果,那就是妖娆不要他了。
这天底下,他什么都不怕,唯怕这点。
蓝眸暗淡……
他消沉了,死寂了,可有一个人没有,占据着同一具身体的另一个灵魂,咆哮而起,一脚踹向阿伦。
阿伦没想到他还会反抗,竟没有避过,直接被踹飞了出去。也撞到了墙上。
夜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灰色的眸从没这么亮堂过,简直像黑夜里升起的启明星,他眯着眼看着那些浮空的相片,然后一脚踩碎了遥控器。
相片随着吧唧一下的碎声,全体消失。
他的目光盯紧了阿伦,眼里好像燃起了两团火,又像夹了冰似的,又狂又冷。
“你……”阿伦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陌生得他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认错人了。
谁知夜辰先笑了,笑得十分魔性,更是笑出了一身疾风骤雨奈我何的猖狂,他笑的越是猖狂,眼底的冷意越浓。
“你以为几张相片就能撼动我?你就算是他前世的男人又如何?我既爱她,想要她,谁的女人都没有关系,照抢不误!前世算什么,我从来都不在乎。”
这话听在阿伦耳里,顿有一种‘老子又不是没抢过’或者‘老子是抢妻专业户’之感,反倒让他疑惑更深了。
这模样与其说是猖狂,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魔王本性。
可是前世的他,顶多也就是被人称呼为狂狮将军,可没人用魔王来比喻他。还有他眼角不时流些出来的阴冷气息,怎么看怎么渗人。
他一下竟认不出他是谁了。
夜辰用脚尖勾起落地的激光剑,比划着甩了几下,似乎是在测试是不是称手,下一秒就往阿伦的喉咙捅了过去。
此刻的他脸上像戴了一张狂风暴雨都刮不走的面具,近距离看,胆就生寒,而且进攻模式也没个统一,不按牌理出牌,无比的任性,也是不怕死的,仿佛对方就是有万把剑刺过来,他都不带一点怕的,非是先把你给解决了。
面对此,阿伦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不是他。
他非常确定地认识到了这点。
谁!?
到底是谁?
还是说,转世后,他的性子变了。
说起来,前世的他,他还是很了解的。虽然有时也很猖狂,但至少不癫狂,哪像现在这般,莫名让人有种在和魔王打交道的感觉。
而且很明显,转变很诡异,像是双重人格一样。
“怎么了?为什么不还手,这就不行了吗,你个孬货,还想和我抢女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夜辰像是在释放长久憋足的怨气似的,越杀越狠,越杀越利落,完全不关心自己身上没盔甲保护,自己身上伤痕比自己制造给对方的多的多,但他毫不理会。
魔王的性子,合该就是这样的,掠夺的本性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