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走荣亲王,婉莹回到中,拾起桌上的残酒一饮而尽。清酒的温顺着喉咙一直滑落,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和伤感涌上心头。
齐秋丽见状,胆怯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娘娘是不是怪秋丽多嘴了”
良辰美景,千金**,只剩婉莹一人形单影只,倒不是气恼秋丽,不过是有些失落罢了:“怎会呢?不过是刚才多饮了几杯,现下有些微醉罢了。”
“娘娘不怪秋丽多嘴就好,秋丽也是一时心急,就脱口而出,也忘了礼仪章法。”
微醺汹涌,原本就有些感伤,再看见秋丽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生生压下了蕴在眼底的泪。若是让她看见自己落泪,岂不白白让她心里不好过。
再者,婉莹此刻难过,不过是觉得有点空虚寂寞罢了,并不是怪她多嘴。只是若是她不多嘴,婉莹又怎会良辰美景之夜形单影只?
罢了罢了,若是难过,也只让婉莹一人难过罢了。
婉莹捏着白玉酒盅来回扭转,原本沁凉的白玉也被婉莹捏得温。良久秋丽看着婉莹。不敢作声,婉莹故作醉酒状,摇曳地晃了一下子,温温地对着秋丽一笑说:“没想到这清酒后力竟这样大,竟是有些醉了,秋丽扶本宫去歇息,好吗?”
是夜刚好是红芙守夜,她在外听婉莹辗转反侧久不能眠,就悄悄地进了寝。
“娘娘,天都快要亮了,怎么还不睡,还为席间的事烦恼?”
红芙披着外衣,看着烛火摇曳,擎着剪刀剪去了多余的烛花。又踱至桌前取了一杯茶水递与婉莹。
婉莹酒力已过,看见茶水。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红芙见婉莹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婉莹拖着温暖的茶杯,靠在头,丑时已过,荣亲王今夜定是回不来了。
原本就睡不着,喝了茶水之后,更加清醒,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今夜注定无眠。
“娘娘,王爷的心,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红芙说。
“本宫是不是太过于心狭窄了,这样子不光是折磨自己,岂不连他对本宫的心也玷污了吗?”
“不怪娘娘难过,连红芙都看不下去了。”
“许是本宫想多了,她也许真的是无意的。”婉莹心事被道破,多少有些想去遮掩。
红芙一听婉莹的话,表有些异样,忿忿地说:“娘娘,红芙已经去打听了,那个小妖精痴迷王爷,已经不是一两了。上次家宴歌舞我看她那样妖佻就觉得不对劲,早就私底下问了府里的人了,那个小妖精的叫步瑶。”
“是谁?步摇?”婉莹笑着指着自己头发。
婉莹原本以为被红芙猜中了心思,正在纠结着:这样会不会对秋丽有些过分?谁知红芙说的竟是另外一回事。
“娘娘,不是戴的步摇,是瑶台的瑶”红芙明白婉莹的意思。
“那个领舞的舞姬吗?”
“正是。听府里的人说‘她是五年前王爷从花街里买回来的歌舞伎,’听府里的人还说,‘当年她因不愿接客,被妈妈在街上毒打,王爷和北平王正好骑马路过花街,看见了,就救了下来。’这狐媚子也真是命好,原本是最下jiàn)的人,没想到,遇见王爷,摇一变,竟成了王府的首席歌舞伎。真是岂有此理!”
“步摇金翠人如玉,她也算得上是人如其名。”
“娘娘,你还有心思夸她。这样子的狐媚子,留在府上终究是个祸害。你看看她跳舞的时候,总是用眼睛勾引王爷。那样子红芙都看不下去。”红芙依旧忿忿地说。
“王爷若是喜欢她,她也不必费尽心思的施展勾引,本宫也看得出她对王爷有意,但是,偏偏本宫又从她的眼里,恰恰看出王爷对她没有意思。”
“娘娘,不能大意啊,步瑶长得狐媚子水灵,可比冯周两位侧妃标致多了。”
“王爷又不是以貌取人。”
红芙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天下就没有不好色的男人。”
婉莹拍了拍自己的边,示意红芙坐下说话,红芙不敢,跪在地上,趴在头跟婉莹对话。
“咱们王爷不会的,这一点本宫心里有数。”
“既然如此,夫人又何故感伤?害的红芙一夜跟着娘娘辗转难眠。”
红芙的样子极认真,婉莹知道她是真的心疼自己,在意自己。而自己的烦恼又怎能对她宣之于口?连自己都不能面对那样狭隘的自己!许是自己太在意了吧,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
“本宫有些想家了。”
“啊?这才多久啊,娘娘就想家了。”
“本宫有些想爹爹和娘。”
“娘娘,从此往后,王府就是咱们的家了,若是娘娘想主子姨娘,红芙明儿回去一趟,让主子姨娘过来瞧瞧娘娘。”
“再说吧,现在这里乱糟糟的,娘过来也是心烦。本宫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每王爷晚上不在,总是想着想着王爷,就想到了爹爹和娘。”
“娘娘,再过几年就好了。红芙刚到咱们府上的时候,也是想爹娘,后来慢慢的,也就不想了。”
“嗨,最近事儿这样多,本宫也是心烦。”
“娘娘说的是周氏和刘氏?”
婉莹点点头,幽幽地说:“虽说弄清楚是场误会,毕竟桃红是咱们华台的丫鬟,本宫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还有刘氏,什么时候怀了王爷的孩子?说掉就掉了。”
“娘娘是害怕别人误会是咱们指使桃红吗?”
“也是,也不是,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这事儿好像跟咱们有关似的,可是大家伙儿好像都瞒着咱们。”
“红芙也觉察到了,娘娘放心,咱们是正不怕影子斜。”
“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娘娘,红芙问句不该问的话……”
“你问吧……”
“娘娘是不是难受刘氏怀孕?”
婉莹咬着嘴唇,忽然眼睛里滴出来两行香泪,红芙吓得赶紧赔罪道:“都怪红芙该死多嘴。”
婉莹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会怪你呢?连本宫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受,也不知道该去怪谁?”
红芙急急地劝解道:“娘娘,那孩子都四个多月了。是娘娘认识王爷之前的事了。”
“本宫知道,可还是有些难受。”
“娘娘,王爷若是喜欢刘氏,早就抬她的位份了,也不会等到流产。再说她现在这个侍妾,还是李妈妈请示宫里太后才有的名分,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可怜她。王爷可没说过一个字。”
“你说这些道理,本宫都懂,本宫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总是难受得想哭。”
“娘娘,您得想开些,以后子还长着呢,家里已经住着这么多女眷,保不齐以后谁的肚子大了呢?”
“红芙,不可胡说八道,给娘娘添堵。”芸娘忽然远远地说道。
“芸娘,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到点儿了,我就睡不着了,看着娘娘里点着灯,就进来看看。”
“怪不得,天都快要亮了。”婉莹幽幽地说。
芸娘也倚在边,解劝道:“娘娘,别总想这些事儿,刘氏怀了就怀了,掉了就掉了,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娘娘不是说过了,要抓住当下。”
婉莹想起那芸娘劝慰过自己,要抓住当下。自己也答应了她。只是没想到,做起来竟是这样的艰难。
“娘娘,桃红诅咒周氏,跟咱们无关,但是咱们也得留个心眼儿。尚书府已经给秋香送来了一个神婆,咱们要不要也请个高人,过来看一看?”芸娘说道。
芸娘为了这件事儿,也忧心了几天,趁着这个机会,问一问婉莹的态度。
“先过一阵子吧,最近府上乱成这样,咱们若是大张旗鼓地找人过来看风水做法事,也有些不合时宜。”
“娘娘说的是,那咱们先等一等,过了这阵子,再慢慢筹谋这件事儿吧。”
婉莹从枕头下摸出林姨娘做的荷包,点点头,珍切地说:“这荷包是去年入宫前娘亲手缝制的。”
芸娘接过荷包一看,点点头说:“高姨娘来咱们惜珍阁大闹那天,主子姨娘连夜绣的荷包,里面的金刚经还是我亲手铰的。”
“金刚经?”红芙问道。
“娘怕本宫入宫之后被人诅咒陷害,所以提前做了这个荷包,给本宫驱邪避祸。”
“咱们主子娘娘真是心细如发,万事都能想到前头。”红芙赞叹道。
芸娘叹了一口气说道:“恐怕也是托了这个荷包的福,要不然这回,不光周氏被诅咒,娘娘恐怕也躲不过。”
“本宫?”
芸娘点点头,解释道:“这两天,我看府上的人,对咱们都是躲躲闪闪的,起初我还想‘会不会是大家误会是咱们指使桃红’所以私底下问了李妈妈,李妈妈害怕咱们多心,所以把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李妈妈说什么了?”
“李妈妈说‘那桃红连娘娘也咒上了,只是娘娘福气旺盛,又是人中骄凤,贵不可言。所以没有被小鬼侵扰。’”
婉莹一听,将荷包紧紧捏在手里,动容地说:“什么贵不可言,不过是娘有先见之名,帮本宫挡了一灾。”
红芙皱着眉头,怒不可遏地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当那个桃红是个好人,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做出这样卑鄙的损之事。”
“李妈妈说这丫头只能是死路一条了。要不然尚书府那边和咱们这边没法交差。”芸娘怆然地说。
红芙还是一脸怒气地说:“死了活该,这种损的小人,下十八层地狱,也是她罪有应得。”
芸娘摇摇头说:“傻姑娘,你不觉得奇怪吗?”
红芙瞪着眼睛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她一个王府里的丫鬟,天天呆在王府里,怎么认识癞头和尚?她大字不认识一箩筐,又怎么画的符咒?更何况她一个小丫鬟,才十几岁,怎么能徒手杀死一个壮年男子?”
红芙有些若有所思,喃喃道:“这红芙就不知道了。”
芸娘轻声地说:“娘娘,这事儿我总觉得蹊跷些,但是也理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窍,要不要找家里人私底下查一查?”
婉莹有些六神无主,没想到乱七八糟的事,跟蚕丝一样,越抽越多,越抽越乱,只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别跟家里说了。咱们小心些就是了。”
芸娘脸上有些为难,但是依然点了点头。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主仆三人在寝里絮絮叨叨地聊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