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帽子王怎么了?世袭罔替又怎么了?弘悦不是先帝骨血,坚决不行。”
西宁王看着张狂的东安郡王,绕过阻拦自己的北平王,挤出十分鄙薄的语气,轻蔑地说:“我父亲是太祖第三子,与父皇是一母同胞,我的儿子怎么不行?”
几位宗亲有些不太同意东安郡王的话,为首的庄郡王持重地说:“老三,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样说,不仅伤了你们哥俩的和气,就连先帝和恭亲王在天上听见这话心里也疼。”
内外一干大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唯有东安郡王梗着脖子,与毅亲王两人面面相觑。
“七大爷,你不会也想让你孙子来凑闹吧?”东安郡王一脸无赖地说。
庄郡王气得鼻孔张开,瞪着眼,无奈地说:“老三,你简直是个混不吝。”
东安郡王也不吃这一,反抄着手说:“七大爷,我再混不吝,也是先帝的骨血,我们这一支再不济,也不要你们这些旁门左道。”
庄郡王被气得体发硬,抄起茶几上的杯子,直接将水泼在东安郡王上,然后一连串的:“老……老……”魏公公见状,赶紧跑上去,从庄郡王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天王保心丹塞进庄郡王嘴里。
众人都忙着救治庄郡王,只见东安郡王十分淡定地从自己上捏下一根茶叶梗,狠狠地甩出去,眼神中全是厌恶和鄙夷,仿佛扔掉的不是茶叶梗而是一只跳。
忙乱了一盏茶的功夫,庄郡王终于缓过气来。一脸老泪纵横地说:“太后,做弟弟的要是动了这样的歪心思,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东安郡王斜着眼,一脸匪气地说:“七大爷,你这一处苦计演得也太假了吧?当年你跟中山王一起搞什么八王辅政,你的野心,能瞒得过满朝文武。”
庄郡王伸着颤抖的枯瘦指头,颤颤巍巍地说:“你真是个畜生,活畜生,我们大周朝怎么会除了你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友不恭之徒。”
毅亲王见自己哥哥已经怒发冲冠,说的话也是不登大雅之堂。皱着眉头劝说道:“七哥,你今儿说多了,外面还站着十几个机要大臣,你这样说老三,也伤了你的脸面。”
庄郡王一把推开毅亲王,枯瘦的指头在毅亲王和东安郡王只见巡走,然后忽然拉住东安郡王,使劲一扯,贴在自己边,咬着铁青的嘴唇说:“老三,你不是说我想掺和皇长子的事儿吗?七大爷我今儿倚老卖老,不如咱俩当着太后的面,发个毒誓如何?如果我想让自己子孙入继皇统,叫我不得好死,叫我立马下阿鼻地狱,万世不得超生!”
庄郡王自己发完毒誓,拉着东安郡王,凶狠地说:“你也发誓啊!”
“七大爷,你发疯,侄儿可不跟你发疯!”
“老三,你坏透了!七叔真是看错你了,也疼错你了。”
“行了,去去,坐那儿歇会儿吧,刚才都上不来气儿了,刚缓过来气儿,就这么舞舞张张。”东安郡王一把将庄郡王推到他的座位上。
荣亲王走过来,一脚踢在东安郡王的后腿窝,东安郡王一下跪在庄郡王面前,眼睛却盯着荣亲王,嘴上恶狠狠地说:“老六,你敢偷袭我。”
“六哥,你太过分了。快跟七叔道歉。”
庄郡王摆摆手,一脸厌倦地说:“老六,七叔谢谢你的好意,用不着了。人不能人畜生一般见识。七叔今儿就当跟棚圈里的牲口吵了一回。”
东安郡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肩膀被荣亲王死死地按着。
“给七叔道歉。”
东安郡王使劲后仰,然后硬撑着子站起来,直接打掉荣亲王的胳膊,横道:“老六,你想打你哥哥吗?”
“三哥,有你这么胡闹的吗,你把七叔气成那样,万一有个好歹,你后怎么见七叔家的几个弟弟。”
“都说你老六会谋求人心,果真是当得一个‘贤’字,我跟七叔争得是国事,你拉劝架为了却是私。你为了拉拢七叔,殴打你亲哥哥,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荣亲王被这一通揶揄弄得面色难堪,原本还想按下东安郡王给庄郡王谢罪,但是想到‘拉拢’二字,又不能不多思量一下。毕竟暖阁里站着宗室亲贵,暖阁外面是十几个机要大臣。这些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就算自己没有私心,也会被他们揣摩成有私心。还有一层,七叔八叔两人一直是三哥和东安太妃的羽翼,今儿这一幕,不知是真的内讧,还是演戏?想到这里,悬在空中的手,不由得硬邦邦地放下去。
如今这官场世道,能落井下石绝不隔岸观火。自己是看不惯三哥忤逆七叔,可是自己是弟弟,如果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三哥,就算自己心中无私,到了那帮人嘴里,自己也成了不忠不孝,不友不恭的人。
“七叔,侄儿只是看你老委屈,您老别往心里去。您生了气,自己子受损,几个弟弟们也跟着悬心。”荣亲王只能这样。
庄亲王颤巍巍地说:“老六,七叔从小就不看好你,只因七叔出卑微,生母只是个宫女,所以嫉妒你这个中宫嫡子。七叔瞎了眼,护了一个王八羔子半辈子,没想到好心去捂住王八的嘴,却被王八反咬一口。是七叔活该。”
庄郡王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赤诚,荣亲王动容了许多。和庄郡王四目相望,各有各的难处。荣亲王抱拳谢了七叔的话,想要转,被东安郡王地话激得一下子转过来。
“七叔,你说谁是王八羔子,你今儿要不说清楚,我……”东安郡王想说‘我打你满地找牙’可是当着满朝亲贵重臣,这样损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你想怎样?小王八羔子,你想打你亲叔叔?”庄郡王站起来,伸着脖子脑袋前梗,等着浑圆的大眼,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
太后将自己手中的茶杯在炕桌上狠狠磕了三下,狠厉地说:“要是议不成,你们先出去打上一架,能心平气和了,咱们接着议。老六,坐在你的位子上。老三跟你七叔道个歉。”
太后这一番话,说得东安郡王杵在原地,既不想跟庄郡王道歉,也不敢违背太后懿旨,梗着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荣亲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北平王开口说:“太后息怒,这事儿还得接着议。”
太后也知道东安郡王不可能跟庄郡王道歉,且不论今儿这一出,是真是假,单凭东安郡王一想桀骜不驯的格,就断定他不可能轻易跟别人低头认罪,太后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结束争吵的局面。
“既然接着商议,有话就好好说,屋里都是没出五服的血亲,若是咱们也窝里斗,这天下还不乱作一团?”
太后也不催东安郡王道歉,东安郡王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毅亲王走到东安郡王边,拉了一下东安郡王的衣角,暗暗试了一个眼色,厉色说:“老三,你今儿没喝酒,怎么能上头,糊涂的东西,还不赶紧跟你七叔道歉。”
庄郡王已经坐下,伸着手摆了一摆,一脸堆砌地诚惶诚恐,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别折杀我这把老骨头了。人不跟牲口一般见识,我今儿只当跟畜生吵了一架。”
毅亲王说:“七哥,您好歹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你这样开口牲口,闭口牲口,你让太后的脸往哪里搁?”
“八弟,你少断章取义,我骂的是谁,谁心里清楚,太后也清楚!”
庄郡王说完话,收回胳膊,放在椅子靠手上,脸往一边一扭,皱着眉闭着眼,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经过毅亲王的提点,东安郡王极不愿地冲着庄郡王鞠了一个躬,算是赔礼道歉。
风波暂时搁置,话题又回到了皇长子的人选之上。
北平王此时看着东安郡王,心里早就恨得流血:这个黑心的老三,竟然用那么卑鄙作的理由斩断了弘宜的路。
当年若不是他们娘儿俩起哄,非要让弘宜入继,弘宜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心比天高,手比脚懒,眼看快二十的人了,整还做着太子的美梦,如今梦碎,只怕是人也要废了。
想到这里,北平王心中血流成河:自己三个儿子,只有这么一位嫡子,也愿自己当年痴心妄想,还以为他们娘儿俩真的要抬举自己。没想到却是高高地举起,重重地摔下。事已至此,不怨别人心狠手辣,只怨自己眼心浅,活该被别人利用。既然我的儿子不能做皇长子,我宁愿扶持老二的儿子,也绝不可能让老三得逞。
“太后,儿子知道弘宜年龄已经太大,确实不适合做皇长子,将来皇上亲生的皇子有这么一位大哥,只怕也是不合适。”
太后微闭着眼,静静地听北平王叙说。
“儿子也不是非要让弘宜入继,只是因为弘宜小的时候,出过天花,儿子也是一点私心,所以才糊涂了,太后,儿子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弘宜年龄不适再入继宫中。”
太后慢慢睁开眼,还是不说话,北平王忽然心意回转,肯定没那么简单,所以等着北平王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完。
“二哥家的弘悦也出过天花,是最合适不过了。”
天花这个理由在北平王心里盘桓了好多年了。关于入继皇长子,北平王一直以为十拿九稳,只是时间的问题,没想到蹉跎这几年,竟然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二弟是养子,不用提防,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就是三弟家的弘宣。弘宣没有出过天花,自己心里这最后一张王牌,就是为了在最后关头反驳弘宣。
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还是反驳弘宣,却不是为了自己儿子,竟是为了二弟的儿子。
果然听到天花,东安郡王脸色一沉,就连毅亲王也有些惊愕。
庄郡王脸上倒是生出了许多平和之色,正襟危坐,悠悠地说:“太后,老大这话十分有道理,出过天花的孩子,保险一些,宫中原本就是为了招子带子的祥瑞,万一出了天花,不仅伤了祥瑞,也伤了东安太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