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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宫深春意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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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杀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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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夏来,华台换下秋的纱布帘子,换上了透风凉快的网纱,午后阳光隔着纱窗,透过昼颜花稀疏硕大的枝叶,映进案头的书卷上,斑驳陆离;夜里的池塘边,三三两两的蛙声也此起彼伏,偶尔晚风从半掩半开的窗中吹进里,倒是也拂去了白里的浮躁。

    去会昌山行程定在了三之后,婉莹原先跟芸娘和红芙商量着,去宗人府接回秋丽,可是两人都说,秋丽一开始就怪怪的。更何况此次去会昌山,路途遥远,秋丽去宗人府之前已经被打的只剩半条命了,实在不宜长途跋涉。

    求过荣亲王一次,请他放秋丽出,然而荣亲王却说:“囚宗人府里已经是念在之前的旧上,否则早就该乱棍打死。”如此婉莹也不好计较,只等瘟疫过后回京再做打算。

    婉莹从心里感觉:秋丽应该不是有意的。

    临行前,林姨娘过来看婉莹,母女俩相见却为即将的分离,所以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荣亲王恳请林姨娘一同前往,方便照料,婉莹知道他是怕婉莹孕中多思,特意让母亲去,以缓解婉莹思念之。婉莹自然喜不自胜。

    然而林姨娘却一口拒绝,淡淡地说道:“王爷盛相邀,本不忍相拒,但是一来王府的侍女们自然能将娘娘照顾的妥妥贴贴,奴家去了众人反倒碍手碍脚,二来现在京中瘟疫尚未清除,奴家夫君向来体弱,奴家也实在不忍心抛下他一人前往。所以还请王爷原谅奴家的不由己。”

    母亲主意已定,婉莹也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她临行前低声地说:“青儿,此去会昌山你一个人一定要多加珍重,无事不要外出,多呆在行宫里。若遇到不妥的事竟快告诉行宫的侍卫首领赵将军,他曾是你爹爹的部下,是个信得过的人。”

    “青儿知道了,娘亲在京城也多加珍重,照料好爹爹的子。等京城瘟疫消退,咱们娘儿们再叙。”

    “嗯,青儿不用担心娘,千万记得有事尽快通知赵将军。”娘坚毅无比地眼神中那不易察觉的惊恐和不安全都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上。

    “娘都说了好几遍了,青儿记下了。”婉莹说。

    荣亲王借口出去,留婉莹和娘两人独处。荣亲王前脚出门,娘就起过来,抚着婉莹的额发说:

    “前几王府里的事,娘已经知道了,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还好王爷一心一意待你。”

    隔着薄薄的碧纱,看见窗前一个干枯的杜鹃花瓣,被清风吹落,原本夹在郁郁葱葱中就有些格格不入,如此零落入土,也算适得其所。

    林姨娘无端地提起这件事,婉莹原本欢愉的心境也陡然变凉。手里紧紧地握着茶杯的盖子,锋利的边缘狠狠地嵌进手掌,疼,生生的疼。

    “有王爷在,她们不敢将青儿怎样。”

    林姨娘哧声笑了出来:“我的儿,这次算是有惊无险,但是真的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林姨娘说的话,正是这几婉莹所烦心的地方,何氏虽然关在了宗人府,但是谁能保证她没有出来的一,她也是王府的良人。”

    林姨娘接着说:“何家现在正在到处活动,上下打点。何大人原本就是先帝的旧臣亲信,有太后从中斡旋,何氏还怕没有出来的一?”

    “如果她回来了,必将视青儿为眼中钉,中刺。”婉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胳膊一麻,杯子跌在地上,一地粉碎。雪白尖锐的瓷片下茶水慢慢溢开,一个恍惚,那尖利的瓷片仿佛变成了尖刀,而四处流淌的茶水印在红红的地砖上,如同血在地上盛开出了一朵诡异鬼魅的花。

    林姨娘面无表的点头,看着惊坐在椅子上的婉莹,脸上找不到一点涟漪。许久林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幽光,悠悠地说:“独木相逢,狠者胜。”

    婉莹大惊,从未想过这句话,是从一向温婉如玉的母亲的嘴里说出来。

    林姨娘一口气说完,将紧紧扯着婉莹的胳膊放了下来。院子里原本几个玩闹的小丫鬟看见母亲面色带怒的推开窗子,赶紧收起了嬉笑飞出了院子。

    初夏时节,小塘里的荷花含苞待放,几只蜻蜓来回在花苞间飞舞。婉莹久久的僵在那里,心如寒冬。原本初为*,初为人母的喜悦早已灰飞烟灭。

    原来婉莹与荣亲王的恩,早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恨,心里的毒。婉莹最最珍的谊,早就变成要婉莹命的刽子手。

    遥想起出宫之前,在婉芸里,她曾狠厉地说:“宫里的女人,为了恩宠早就挖了心肝,成了女鬼。”

    果然如是,王府虽不是皇宫,但是也同样,魑魅魍魉,鬼蜮横生。

    恩如蜜蜜里调油的荣王府华台,原来也是杀机四伏,只是婉莹没有看到罢了。

    良久,林姨娘柔柔地说:“我的儿,享得了齐人之福,就得受的住万劫之苦。莫为不值得的人感伤,娘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吓唬你,而是要你看清楚。心若不狠,地位不稳。”娘的声音渐渐高启,婉莹知道她是心疼婉莹更担心婉莹。

    “王府和后宫是一样的,每一个笑到最后的人,谁能说她们不是踩着前人的白骨,狠下了自己的心肠。”林姨娘见婉莹痛苦万分,拥着婉莹说。

    “娘,昔年高姨娘多次设计陷害你,娘也都以德报怨。”婉莹艰难地抬起头,迎着母亲凌厉的目光。

    “她嘴上恨我,心里却不是,只是戏做得久了,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真假。她从未真正的想害过我,不过是另有其人罢了。所以我从不恨他。相反,我若与她斗,岂非叫那个隔岸观火的人渔翁得利?”

    林姨娘复又合上窗,莲步姗姗地走到正,盈盈俯,捡起那片最尖利的碎片,举到婉莹的眼前说:“越是光滑圆润,就越是狠厉非常。就如同这个瓷片,它做茶杯的时候,你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它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狼若不死,留着她后患无穷。等她回转过来,必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他鹿死谁手,就看今谁比谁的心更狠,手更毒。”娘说着,脸上浮起了一个鬼魅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嫣红的毒酒,不断地向婉莹汹涌而来。

    “娘,你是叫青儿杀了何氏?”婉莹惊恐地问。

    “趁着她现在陷囹圄,趁早了解了她,已绝后患。此女心机深沉,几次三番想置你于死地,若不是太王爷,就是背后有人指使。娘担心我儿心肠太软,迟早要吃亏。”

    “娘,她若该死,王爷早就不会让她活命,王爷既然留着她,必定念着之前的谊。我若是硬要王爷处死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弄不好反倒伤了我与王爷的分。再说娘也说了,或许她是受人指使,就算没有何氏,还有刘氏,孟氏,李氏……”

    “我的傻女儿,你终究还是太善良,何氏若真的受人指使,也不过是个投石问路的棋子罢了,娘私心里觉得,聪慧如王爷,或许已经洞穿了玄机,故而留她一命。不是罪无可恕的赐死,也不是模棱两可的罚俸闭。而是送到宗人府。娘在想,王爷也在杀与不杀之间摇摆,若是青儿此刻肯推波助澜,何氏用不着青儿动手。”

    婉莹压了压受惊的心,娓娓地说:“其实青儿也有所怀疑,若按刑律论,谋害当朝一品亲王妃,罪可致死。但是若按家事论,不过是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荣亲王若是对何氏尚有旧,只需罚俸闭即可。但是荣亲王却将何氏送到了宗人府,那里关押审判皇室宗亲犯错犯罪的地方。也就是说,荣亲王已经认定何氏所犯之罪,但是念着之前的谊,不愿亲自动手,故而由此一举。”

    林姨娘怡然点头,然而只是一瞬,复又凌然起来说:“宗人府也是人管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否则,何家如今上串下跳又是为哪般?”

    婉莹摇摇头,纠结地说:“娘的心意,青儿知道,但是青儿不愿让王爷为难,更不想伤了与王爷的分,柳氏既已进了宗人府,想必此生也回不得王府了,一个再也不会谋面的人,何苦要了她的命,况我是正王妃,若我不点头刘氏也无法再回王府。娘今的话,青儿记下了,娘也不必悬心,王爷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青儿的。此事就此作罢了好么?”

    林姨娘侧脸垂目长叹,长久喃喃地想是对婉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既如此,就罢了吧。”

    然而思前想后,还是拉婉莹起。走到西的窗前,复又使劲地推开碧纱窗,指着前那几株新栽植的梧桐说:“前西南植高木,女主不利。流年乏运。西南主坤宫,应女主。有句噱语,青儿定是没有听过:“西南有高木,名曰杀母树,一年母多灾,二年母多病,三年不见母,枯坟睡白骨。”

    “杀母树?”

    “这前的高木之前听你说过,是谁的主意?”

    思绪在婉莹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反转,终于锁在那个面目妖娆,材丰硕的刘氏上。

    “是刘氏?是她!”

    “青儿,这才叫杀人不见血,你懂吗?”

    “青儿畏寒惧,她说是为了避暑!”

    “若是避暑,种些昼颜足够了。你常在宫中行走,你见过宫里的主子们西南前有高木吗?”

    东照宫,荣寿宫,慈宁宫,迎宫,这些宇的布局一一在婉莹脑海中流淌,一样的富丽堂皇,但是没有一处,西南方植有高木。

    “没,好像没有……”

    “走之前,找个由头拔了这些树吧,娘瞧着之前的桂花极好,金桂金桂,金尊玉贵,这才是好彩头好兆头。”

    “娘,青儿没想到这些。”

    “别说你没想到,娘也想不到,你知道是谁在背后盘算你,在心里留意着就行了。”

    “孩儿明白了!”

    “有什么事儿,多听芸娘的话,她细致忠贞,做事周全,想事周到,明白吗?”

    “青儿记下了。”

    “娘也来了半,该走了,等你快要生的时候,娘求一求你爹,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去会昌山瞧瞧你。娘算着子,大约是正月前后。”

    “年前年后,家里到处都要支应,爹爹过年总是避不了要喝酒,娘还是留在家里,照看着爹爹,从中劝一劝,让爹爹少饮一些。”

    林姨娘听了这话,心里揪着疼,往年师大人饮酒,是因为往来拜年的官员极多,推不过去,如今师家前厅,门可罗雀,师大人今年也能躲过酒劫。想到这里心里既疼痛又欣慰,看婉莹的样子多半不不知道师大人被免职,也只说:“娘知道了,到时候看看形吧!”

    送走林姨娘,婉莹坐在寝中,望着芸娘和红芙收拾包袱行礼。心思忽远忽近,迷迷糊糊地躺在贵妃踏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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