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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宫深春意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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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暗箭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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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罢早饭,两个士兵抬着一张新床来了劳军营。芸娘欢喜地收下,心里连连叹服:还是贺将军心细如发,自己无心说了一句,没想到贺将军真的听到了。

    “他怎么知道我起床不方便?”身子愈加沉重的婉莹,坐在椅子上,淡淡地问道。

    芸娘也不遮掩,直接说道:“我昨夜里我出去倒水,看到贺将军站在营房篱笆外面,就跟妈妈闲扯了几句,没想到贺将军真的听见了。”

    “我就说嘛,他一个未曾婚配的男人,怎么会知道我怀着孩子,起坐不方便?”

    两人正说着话,十几个士兵,抬着几根木头站在帐篷外面。

    “娘子,大将军让我们给帐篷上面搭一个凉棚,叮叮当当地怕吵了娘子,这会儿树荫下面还算凉快,娘子不若去纳一纳凉,一个时辰,我们就能搭好。”

    还能说些什么?婉莹心中温温的,几乎要沁出水。

    走到树荫下,才看到,一个崭新的躺椅,安置在婉莹平时纳凉的位置上,跟那些雕花梨木檀木的贵妃榻相比,眼前这个躺椅只有新木的惨白,其它一无是处。

    可是好就好在,来的恰到好处,来的正合心意。

    雕花梨木固然名贵,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繁闹,惨白的新木无甚名堂,却是雪中送炭的温暖。

    如果有一个人,在想睡的时候给你一张床,想坐的时候给你一把椅子,甚至半坐半躺的时候还有一个躺椅,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贺佑安。

    穷山恶水,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冰,在酷热的中午,算着婉莹心里的腻烦,不早不晚,刚刚好是最热的前一刻送到婉莹的帐篷里。

    婉莹简直不敢奢望这样的凉爽,整个心通透极了。伴随着逃亡的暑热,终于在几座冰山中,消亡殆尽。

    是夜,一个来纳凉的营妓,拿了一些伴手礼过来,一把染指甲的凤仙花和一小块儿白矾。

    婉莹伸出手,看着自己落寂的指甲,心想: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能染指甲,真是火烧眉毛,只顾当下了。

    芸娘欢天喜地地接过凤仙花和白矾,喜滋滋地找了小臼,小心翼翼地加了一些白矾进去,然后不遗余力地将凤仙花捣烂。

    营妓趁着芸娘捣花汁子的时候,顺便出去找了几片肥大的树叶。

    以前在家里染指甲的时候,都是用花草的叶子,如今在这深山中,想要找一片花叶子估计也不容易。

    “这凤仙花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芸娘一边捣,一边好奇地问道。

    凤仙花染指甲,只染一遍,肯定不曾出彩,必得是三四次之后,颜色才最佳,最持久。

    “前儿在林子里见了几株,多的很,明儿我再带你去。”营妓大方地分享了自己不跟别人说的小秘密。

    芸娘拿着凤仙花的花汁子,走过来,跟营妓一起给婉莹包指甲。

    “娘子,你是贺将军什么人啊?”营妓用竹签挑了一小块花汁子,摁在婉莹的指甲盖儿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娘子是贺将军的亲戚。”芸娘抢先一步说道。

    “怪不得呢!贺将军待娘子就像是亲人一样。”营妓拿着一片树叶,小心翼翼地给婉莹包指甲。

    ‘亲人’两个字,差点让婉莹眼泪掉下来。这种滋味太难受了,她宁愿贺佑安待自己像仇人,这样她不会觉得亏欠。

    “红芙呢?上哪儿了?”婉莹两只手都被扯住,没有空闲的手给自己擦眼泪,只能仰着脸,试图将眼泪渗透回去。

    “你们那个小丫鬟是吧?正跟老鸨子缠磨呢?”营妓一边缠线,一边说。

    是夜,帐篷里再也没有温热,婉莹浅浅地睡了一小会儿,只觉得指尖发胀,明矾灼灼地有些烫手,忽然想到劳军营门口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起身。

    果不其然,还站在那里。婉莹知道,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来这里站一会儿。一人站在外面,床上的人又怎么能睡得着?

    看着婉莹靠近,贺佑安急急地问道:“今晚还热吗?”

    婉莹心里升腾起一个烦腻,这个贺佑安,总是一副痴情不改的样子。

    然而这次奇了怪,婉莹这种烦腻,还未膨胀,便消失不见。

    “今晚没那么热了,凉快得很。”

    “那怎么还是睡不着?”

    “方才睡了一会儿了。”婉莹肯定不能说:你站着这里,我睡不着。

    “再过几日等仗打赢了,就能送你回去了。”

    婉莹听了这句话,茫然地抬起眼睑:他从来没有想要霸占自己,他是打定主意送自己会京城,回到皇上身边。

    婉莹不再说话了,轻轻地放下自己的目光,她不能承受贺佑安四目相对地炙烤。她有点想要逃走。

    “将军,这么晚了,早点回去安置吧。”

    贺佑安的心都融化了,这是婉莹第一次,发自肺腑地关心自己。他怎么舍得这么快离开。

    “再……再说几句……再回去,好吗?”还是卑微进尘埃里地哀求。

    “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东西。”婉莹不敢恋战,自己能主动出来跟他说声谢谢,这样的场景,已经超出自己的意识。

    “婉……”贺佑安隔着篱笆想要挽留,可又不敢再直呼其名。

    婉莹落荒而逃,她不敢再跟贺佑安过多纠缠。

    暗黑的林子中,一只对准婉莹心口的利箭,悄然拉弓。皎洁的月色在冰冷的箭头上射出不易察觉的冷光,却没有逃过贺佑安的敏感。

    贺佑安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猜测,忽然冲着婉莹飞奔过去,婉莹听到了贺佑安疯狂的脚步和呐喊,心里简直想扭过来,对着贺佑安的脸,狠狠地骂上一句:“不要再痴心妄想,我只是谢谢你的好意!”

    “婉莹,小……”贺佑安奔跑中的呐喊还没又完全说出口,已经半趴在婉莹身后。

    与此同时,婉莹身前的帐篷上死死地扎了两只冷箭。三箭齐发,若是射中自己,必死无疑。

    贺佑安顾不上自己的箭伤,冲着劳军营外大喊:“抓刺客!”

    说完这句话,轰然倒在婉莹的怀里。

    一只带着毒药的冷箭,扎在贺佑安的背后。

    惊慌失措的婉莹,没想到贺佑安会以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囤积在心里的眼泪和歉意,终于排山倒海,呼啸而至。

    “郎中,郎中,救命,救命!”婉莹如同一只发疯的母狮子,冲着繁星闪烁的夜空嘶喊。

    寂静的劳军营,瞬间乱如白昼,刺客是敢死之士,在无路可逃的时候,服毒自尽。

    中军大帐里,曹将军,一脚踢翻了贺佑安的书案,用长刀指着郎中骂道:“你们特么的要是救不活他,谁特么的也别想活,都得死!”

    十几个郎中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颤颤巍巍地说:“将军,箭伤易治,毒伤难疗,一切都要看天意了。”

    “放屁!放屁!看特么的天意,老子第一个宰了你!”

    “将军,你就是杀了我,将军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天意啊!”

    郎中们已经尽力封锁了贺佑安的经脉,并且一早料到可能有毒,第一时间将伤口处剜了肉。毕竟是剧毒,剜了毒瘤,还是有些细微的毒性游走进身体。

    昏迷中的贺佑安,像是睡着了一样,曹将军流着泪不知所措。已经部署好次日进攻福州城,没想到却在前夜出了这样的变故。

    “曹将军,明天要不要进攻?”一个参将试探地问道。

    曹将军纠结地说:“看看大将军多久能醒来。”

    “曹将军,机会稍纵即逝,趁着韦衙内和方松鼎还未察觉咱们的部署,给他来个一网打尽。”

    “不行,贺将军不醒,仗不能打。”

    曹将军的担心和犹豫,并不是空穴来风。十万大军中有嫡系,也有旁系,贺佑安自己的精锐人马只有五千人,加上曹将军的一万五,唐将军的两万,韩将军的两万,一共是六万人。

    但是西军大营统帅是武安侯的旧部,说白了这次是跟着南征大军捡便宜的,不管是安营扎寨,还是战略部署,西军都是紧跟着贺佑安的中军。不图别的,只图在胜利的时候分一杯羹。

    福州城里原本就有将近一万的亲兵,再加上方松鼎的三万人马,一共是四万。这些都是残留到最后的敢死之士。强攻福州,势必是一场血战。倘若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西军万一在身后搞鬼,那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更凶险的是,如今贺佑安昏迷不醒,自己带着人马去撕杀,西军要是釜底抽薪,贺佑安肯定必死无疑。

    曹将军为了这点事情,烦恼得要死,这个节骨眼儿上,生出这样的变故。真是晦气极了。

    好不容易熬到胜利在即,忽然整出这么一出,真是让人想杀人泄愤。

    曹将军心里的愤懑,当然是毫无保留地落在了婉莹头上。自从有了这个女人,贺佑安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为了她如今连命都搭上,想到这里,曹将军挥着自己的长刀,一下子砍断了身边的刀架。

    跪着的郎中们,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曹将军肯定不敢砍死婉莹,只能将心中的火气发泄到其他地方,砍完刀架,冲着地上的太医喊道:“三日之内,救不活贺将军,你们就如同这个刀架。”

    一个郎中受惊过度,直觉昏厥过去。曹将军不厌其烦地说:“抬出去挺尸,少在这里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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