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今儿怕是不行了,改天吧。姨娘如今上的病气还未痊愈,别吓住孩子们。”
赵姨娘没有说实话,她心里也想见一见两位孙儿,可是将死之人容易折杀小儿的福气运道,赵姨娘当然不肯,更不舍得!
赵姨娘流着泪,不停地抚摸婉莹的额发,像是小时候婉莹依偎在她怀里撒一模一样。
“孩子,时辰不早了,姨娘走了,叫外面的人进来吧,姨娘走不动了,还得让他背着回去。”
“姨娘,婉莹给你叫一顶软轿,抬你回去。”
赵姨娘开心地笑了,摇头拒绝道:“姨娘是个平头百姓,怎么能在皇宫里做轿呢?你是皇贵妃,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婉莹半搂半扶,拥着赵姨娘出了正,赵家公子见了赵姨娘出来,急忙跑过来,将赵姨娘背在背上。
“回去吧,姨娘今儿见了你,高兴的很,回家能睡一个好觉了!”
赵姨娘实在是太虚弱了,说话已经断断续续,喘不上气。
夕阳中,婉莹一步一步将赵姨娘送到宫道上,赵姨娘佯装生气,申斥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娘娘金尊玉贵,不能再送了。娘娘再送,姨娘以后就不来看你了。”
赵姨娘趴在侄子的背上,毫无遗憾地离开了紫微神宫,赵家的仆人见自己家的姑和少爷从宫中出来,赶紧跑上去迎接,赵姨娘已经精疲力尽,被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抬进马车里,松软的棉絮像极了天色上的白云。
赵姨娘笑着对侄子说:“姑姑累了,想睡一会儿,到家之后,记得叫醒姑姑。”
赵公子点了点头,恭顺地说:“姑姑你大病初愈,今儿也是太cāo)劳了,歇会儿吧,到家之后,我会叫姑姑的。”
赵公子站在马车外面,放下了车棚上的棉帘,却不知,棉帘落下之后,他和自己的姑母会阳相隔。
那一眼,是他和姑母的诀别。
赵姨娘进宫的消息,迅速地飞进了迎宫。婉芸尚未从皇上遗弃的惨痛中抽,又被自己长辈遗忘。
“娘娘,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赵姨娘向来喜欢三小姐,原本跟咱们也没什么交,不来就不来。有什么好郁闷的?果真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家何苦尴尬?”
婉芸欣喜地等着赵姨娘来探望她,等到赵姨娘出宫,也没等到,心里错落得一塌糊涂。
主仆二人只看到赵姨娘不来探望她们的事实,却不知道赵姨娘已经薄西山,气息奄奄,要不是林姨娘的事儿压在心上,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本宫也是傻,还以为自己出人头地,别人都会高看自己一眼,没想到还是跟府上一模一样。”
“娘娘,何苦争这些咸淡!说这些糟心的话戳自己霉头呢!赵姨娘原本就跟惜珍阁亲厚,她去看望婉莹也是理之中的事,她不来看咱们也说的过去!亦或许是天色已晚,所以来不及过来看你了。”
“茉儿你别安慰本宫了,本宫心里知道怎么回事。本宫只是一时想不开,会难受,过一阵子就好了。”
茉儿点头说道:“娘娘知道就好,不必用别人的事儿折磨自己!树倒猢狲散,老爷死了,大家都是各自过各自的。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让自己难过。”
“你说的对。赵姨娘不光没看本宫,连婉蓉那边也没去。”
“就是,就是。这有什么可争的,来就来,不来就不来。脚长在她腿上,她不来,娘娘硬是把她拽来也没意思。强扭的瓜不甜,有有义咱们心中自然感激,要是无无义,娘娘还值得为这些人浪费气力?”
茉儿话音刚落,一个小宫女在外面通秉道:“娘娘,礼部侍郎的夫人递了牌子,想问问娘娘这几什么时候有空?她想给娘娘请安,顺便送上给皇太子加冕的贺礼。”
“让婕妤接待一下吧!”婉芸懒懒地说道。
“奴婢刚才去惠芳斋了,婕妤说她这几上不痛快,让娘娘受累接待一下!”
婉芸待要抱怨,被茉儿按住。茉儿接过牌子,冲着小宫女说:“知道了,下去吧!”
没一句准话,小宫女也不知道如何交差!跪在原地,谨慎地说道:“茉儿姐姐,传话的小太监说,李侍郎家的人还在宫门口等着回话呢?”
婉芸原本就有些烦躁,一听是礼部侍郎,气更不打一处来,不分青红皂白地说道:“‘专程’给本宫请安,‘顺便’送上给皇太子的贺礼!你们都以为本宫是傻子吗?出去告诉李家人,要是诚心想见本宫,一个时辰内赶过来,本宫或许会见她一面,要是超过了一个时辰,这辈子别想再见本宫一眼!”
茉儿知道婉芸心里别扭在哪处,赶紧劝慰道:“娘娘,眼看天色已经擦黑,娘娘既然着急召见,不如明儿一早第一个见李家,这样既体面又合宜。”
婉芸并不接受茉儿的建议,冲着小宫女喝道:“把本宫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李家人,一个时辰以内,要是赶不过来,这辈子别想进宫,本宫说到做到。”
小宫女一听,一边点头,一边飞一样往外跑。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心里不痛快,不能跟这些命妇撒气,她们也都是小鬼,惹急了是要咬人的。”
婉芸狠厉地盯着茉儿说道:“这个李侍郎,跟着柳阁老那个老不死的,几次和我们过不去,他不来本宫还不好找上门,既然来了,能不教教他们规矩吗!”
茉儿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以为娘娘郁闷赵姨娘没来看你呢!”
“一码事儿是一码事儿。赵姨娘看不上本宫,她是本宫长辈,本宫也没办法!谁让这个李夫人没头没脑地撞进来,本宫不能冲赵姨娘婉蓉发泄,收拾几个命妇,还是游刃有余。”
“娘娘开口,量李侍郎的夫人也不敢不来。只是一个时辰,会不会太急了点儿,除非他们长了翅膀,要不然不可能赶过来。”
“一个时辰赶不过来,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本宫管不了那么多。”
“娘娘,准备怎么调理这个李夫人?”
“去,准备两杯冷水。”
“娘娘,大冷的天儿,你要冷水干嘛?”
“当然是预备给李夫人饮用。”
茉儿旋即心领神会,出了正,招呼小宫女们去井里打水。预备给李夫人饮用。
准备好凉水,婉芸又让茉儿找出了自己水獭皮的坎肩和皮裤,武装完备之后,嘱咐茉儿说道:“待会儿,等李夫人来了之后,本宫会让她脱衣服,等她脱完衣服,你就到后面把暖阁里的火统统熄灭。”
茉儿狡黠地点了点头,愤恨地说道:“这帮人害咱们师家家破人亡,只让他们受些冷,真是便宜她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个时辰不多不少,李夫人大汗淋漓地跑进迎宫里。
由于一路车马飞奔,再加上神紧绷,李夫人甫一进迎宫,脑袋上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冒。
李夫人行礼完毕之后,婉芸一连关怀地说道:“快给夫人外边儿的大氅宽一宽,看着汗珠子落的,跟断了线的珠帘一样。”
李夫人巴不得脱了衣服凉快凉快,一听婉芸善意的关怀,感激地点了点头是,恭维道:“多谢娘娘关照,原不应该这样失礼,只是奴家一路赶过来,实在是急坏了也坏了!”
李夫人一边解开大氅,一边感恩戴德地再次屈膝致谢。
婉芸看着她那样子,笑着说道:“哦?夫人是抱怨本宫叫的太急了?”
李夫人刚刚摘下大氅,才觉得松快了一丁点,旋即又不停地冒汗,“不不不,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奴家是被娘娘传召,急心切,所以想快一点见到娘娘。”
婉芸心里毒笑着,不怀好意地掏出自己的绢帕,脸上一连心疼地替李夫人擦拭,嘴上还软软地说道:“李夫人,本宫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紧张成这样?”
李夫人被婉芸擦汗,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地说道:“谢谢娘娘关怀,劳动娘娘亲自给奴家擦汗!不瞒娘娘您说,奴家这一路赶得急,里面的中衣都湿透了。”
婉芸往后退了一步,上下巡视着李夫人。
这李夫人初次拜见婉芸,十分慎重尊宠,浑上下皆是按品大妆。一朝廷命妇的吉服,紧紧地裹在李夫人微胖的躯上。
中规中矩的吉服都是用上等金线绣制而成,十分紧绷硬朗,况且这吉服一看就是几年前的款式,应该是李大人晋升侍郎时,为李夫人定制的诰命吉服。李夫人已经发福不少,所以这吉服显得十分拥挤憋满。
婉芸笑着说道:“都是一家子君臣,你也不必拘礼,你看看你腋窝下面都沁汗了,脱下来,让小宫女们帮你烤一烤,熨烫一下。”
仪容不佳,也是淑女的硬伤,李夫人被婉芸指出腋窝下面有汗,脸上更加火,额头上的汗珠,更加没完没了。
“多谢娘娘美意,实在不敢劳动娘娘的宫女们做这些粗活!”
“还有这样不识抬举的,娘娘好心,不拿你们当外人,你还不愿?”茉儿站在后面,不客气地说道。
李夫人吓得不光冒汗,连站都站不稳了,被茉儿一顿怼呛,一个踉跄跪在婉芸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道:“能见娘娘,是奴家三生有幸,奴家为了娘娘什么都愿,只是奴家真的不敢在娘娘面前宽衣,更不敢劳动娘娘边的宫娥,望娘娘明鉴。”富品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