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这女孩很是怪异,她走路的样子好像一个木头人,我第一反应就是“僵尸”,因为那细长的双腿走起路来似乎根本不打弯儿,可不管怎样,也得先追上去看看再说,想到这儿我大喊一声:“大壮,咱俩去会会她。”便冲了上去。
我边跑边大喊,不过那女孩似乎并未做出任何反应,依旧缓缓而又僵硬的向前走着。等到了近前,那的确只是一个女孩,活生生的女孩,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忐忑,一咬牙用力将她扭了过来。
没想到那竟是一张秀美的脸庞,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看上去她已经疲惫不堪,但眼神中难掩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奇怪的是她竟然与夏缇果真有几分相似。
赶上来的大壮也脱口道:“夏缇?”
不过我留意到,她应该来自这里的部落,因为披肩下的右肩处有一处看不清的纹身。我大叫着问:“姑娘,你是谁?”
不过她好像并未听见我们的问话,眼睛在我和大壮的身上一扫而过,嘴里不住的嘟哝着什么,又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华伯也跟了上来,道:“先跟上她再说,看看她究竟要去哪里!”
于是,我们跟着这女孩一路向前走,大壮时不时的问她到底是谁,要去哪里之类的问题,可那女孩却一语不发,就像我们根本不存在一样,大约走了两三里,只见那女孩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用有点儿蹩脚的汉语道:“你们快看,快看,玛哈嘎拉,大黑天,玛哈嘎拉,大黑天!保佑我找到族人!”说着便跪下来磕头。
没人知道她的意思,只能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蓝天和大雪山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女孩恐怕是有点儿神智不清。
大壮咧了咧嘴,用手揉了揉眼睛,道:“什么大黑天呀,这明明是大白天嘛,唉!唉!你们看那远处是不是有一堆人呐!”
听他这么说,我又仔细的看了看,也许是雪山太亮,晃得眼睛睁都睁不开,我使劲眨了眨眼:“哪儿有什么人啊?”
旁边的华伯也摇了摇头,看来他也没看见。
大壮嘟哝着:“明明就是有人,你们眼神儿也太不好使了吧。”
华伯也不理他,只是蹲下身,切住那女孩的脉搏,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那女孩似乎并没有听见询问,而是木讷的看着华伯呆立了半晌,突然她的表情由木讷变成了惊恐,用力的甩掉了华伯搭在她脉搏上的手,一把将华伯推翻在地,声嘶力竭的叫道:“别过来,都别过来,吃孩子的恶魔,玛哈嘎拉保佑,翁吧啦西多夫都……”说到后来她双手合十,好像在念诵什么经咒。
我们都被这女孩儿的怪异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将华伯扶起,大壮怒道:“这小妞八成是疯了,可惜了这张俊俏的脸蛋儿了。”我估计要不是看人家生得好看,换作其他人这么对待华伯,他非得拔出刀子找人拼命不可。
大壮又转身问华伯道:“师父,她的脉相怎么……”
他话说到一半便哽住了,就在我们不远处出现了一群人,他们从各个方向而来,将我们包围了,少说也有百十来号,正朝我们逼了过来,眼看就要到眼前了,我大喝道:“你,你们是谁?”
“小花,快过来,小花……”
我转过身,那说话的竟然是身边的大壮,他正伸出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向前疾走两步,紧紧的抱住了一位老头儿。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这种地方还能遇上熟人?而且哪有一个老糟头子叫“小花”的呀!可定睛一看,那老头儿精神抖擞,胡须微白,慈眉善目一副和尚的打扮,可那非是旁人,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治化长老,天啊!我固有千百个疑问要找他解答,可更令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跟在治化长老身后的居然是我娘,我顿时激动得泪如泉涌,颤声喊道:“娘!”冲上前去一把将她老人家抱住,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
娘好像在我耳边说着什么,不过我光顾着激动了,也没听见她在说啥,不过,那声音竟然越来越清晰……
“咱们都中毒啦!那些都是幻像,你们快回来!快回来!”
这回终于听清了,那不是我娘的嗓音,而是华伯的,我心中猛然一震,幻像,不真实的幻像,没错,我脑袋里闪过在乱石阵中看见的牛羊骨架在行走的场景,在这种地方见到亲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可我实在不愿相信日思夜想的这一切,竟又是一场空,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就活在这幻像之中,庄生迷蝶,虚实又有谁能分得清呢?我反而将怀里的“娘”抱得更紧了。
只见爹和张井叔也站在我身边,周围的人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还有顺子,我伸手去拉他,那一瞬间,我用余光扫了一下怀里的娘,她的脸极像我娘,可又不是娘,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这时就听华伯冲着我喊道:“别忘了我们的使命,快回来,就快来不及啦!”
我意识到华伯是对的,大壮看到的明显和我看到的不一样,这种幻像根本不可能长久,没准又是敌人的圈套,可我就是怎么也清醒不过来,只能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些人的脸。
就见大壮还在抱着治化长老“小花小花”的叫着,那叫一个亲热,还在老头儿的嘴上狂吻,这场面实在是不堪入目。
让人觉得有点儿反胃,我反而清醒了不少,于是赶紧上前拽开大壮,抬手“啪”的就是一记重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脸上。
“师父,你打俺干啥?”
看来他真是中毒不轻了,我拽开他,挥手又是一拳,打得比上一拳重了许多。
大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脸红彤彤的,情绪异常激动,“杨子,你打俺。”说完挥拳便向我打还过来,我急忙弯腰躲过,一闪身绕到了他的身后,不等他转身便使了招十字铜人锁,将他手脚扣住,如果我们真中了毒,那越是妄动毒就会蔓延的越快。
我在他的耳边大喊:“快醒醒!这些都是幻相,咱们又着了道,别去看,这儿的一切都是假的,快醒过来。”
大壮虽然平静了许多,可还是挣扎着想甩掉我,嘴里小花小花的念着,我干脆将他双眼蒙上,让他眼不见为净。
华伯一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不论我如何召唤,他都并不理睬。
很快,我只觉得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小时候娘唱的摇篮曲,声音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美妙,听的人心驰神往,好像自己正睡在最舒服的床塌之上……我知道,自己越来越难自控了。
嘴里突然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快吃下,快嚼!”耳边一个模糊的声音唤道,我觉得自己正努力的游离在两个世界里,嘴里使劲的嚼着一种带土腥味的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华伯正在喂大壮和那个女孩吃一种白花,这种白花和地上开满的并不相同,那是一种五瓣的小白花,叶子比花略大一些,半个手掌大小,华伯是将它们连根拔起整株的喂给他们吃。
我估计刚才自己吃了也就是这玩意,难怪一股子土腥味,连根吃自然是带着土的。不过这玩意很管用,我眼前的幻像消失不见了,只是感觉身子还很虚弱,强打着精神问道:“华伯,为什么我们又产生了那种幻觉?难道那群该死的野蛮人又来了?”
华伯摇了摇头,道:“那群族人并没追过来,我们是自己中的毒,产生了幻像,我刚才给这姑娘把脉是就已经发现我们中毒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阻止你和大壮,你俩就已经着了道儿。俗话说‘蝮蛇五步必有解药’,我就封住了自己身上的血脉,让毒不至于迅速扩散,终于找到了能解此毒的药草。”
“那是什么药草?”我指着他手里的那株白花。
华伯解释道:“这叫白花丹,黄帝内经中就有记载,在我们老家都叫它‘一见消’,可排五脏六腑的毒素,凡看东西抖动,发黑,口吐白沫,中毒危症者吃上它便可解毒。本来咱们身上的毒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能不能解此毒原是没有把握的,可是这里生长的一见消和中原的大为不同,其药力可是普通一见消的数倍不止,所以才有如此的功效,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快了许多……”
“咳咳咳!”这时,就听大壮一震咳嗽,一翻身,“哇哇”吐了好几口绿水,才道:“哎呀俺的亲娘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忙递给他水囊让他簌簌口,清醒一下,他拿起水囊灌了好几口,然后又吐出来,折腾了好半天。
我问他道:“大壮,你刚才一直小花,小花的叫着,‘小花’究竟是谁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