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春雨之后,天姥山的梨花已是叶茂花疏,漫山遍野的绿,有一种惬意的生机盎然,那绿带着鲜嫩与水灵,摇摇曳曳,层层叠叠包裹着这天姥山,洋溢在清玑阁的每一个角落。
玄昊清晨起床,望见满院繁花落尽,雪白的梨花花瓣铺满庭院小径,只剩浓淡不一的绿色挂于枝头,玄昊心里道:“世人都道天上好,他们竟不知天宫没有四季更替,少了多少变化之美,亘古不变的风景,怎抵得上那些转瞬即逝的感动。”
于是深呼一口气,顿感到一股软糯甜香扑鼻而来,玄昊似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遂又深吸了一口,的确是糕点的味道。便顿感唾液从口中涌起,他回头一看果见落落站在他身后,笑嘻嘻地手里端着一个紫晶云龙文的盘子,而盘子里装着许多个白生生,热腾腾的糕点。
玄昊自上山以来,便日日喝那露水做的枫丹玉露羹,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今儿猛地见了这糕点,一时间竟直咽口水。落落道:
“金虹姐姐,这是我用梨花瓣,糯米粉和蜂蜜做的蒸糕,你尝尝。?”玄昊道:
“你做的?”
“嗯,我在家时最爱做糕点,只是山上没什么材料,你就将就吃些吧!”
玄昊拿起一个,只见那糕如鸽蛋大小,雪白剔透,放入口中,一股清香敲打齿间,再嚼一嚼,香糯弹牙。
“怎样,好吃吗?”落落问道。
玄昊此时已不知这上还有别的味道,一个劲猛点头,一个接一个吃起来。
云羽裳从门外进来看见这般光景便道:
“这是落落做的吗?”落落点头道:
“云师姐,快来尝一尝。”玄昊嘴里嚼一个,手里拿一个,塞着嘴对羽裳道:
“好吃,好吃。”羽裳轻轻拿起一个,慢慢放于口中,只见她边嚼边眼里绽出光来,然后又拿起一个放入口中,眼里竟泛起了泪花道:
“日日都喝那枫丹玉露羹,都记不住这世间的味道了。”
落落见她二人这般便摇头叹道:
“这清玑阁的神仙过得也太清苦了些,日后我多做些给你们吃。”两人边吃边答好。
两人将落落的蒸糕吃得精光,便心满意足,与落落坐于门廊之上,一时三人竟都无话,落落忽想起什么便拍手道:
“对了,明日要洗汤浴,师姐们可准备好了?”羽裳楞了一下也道:
“对哦!明日春洗,晚间要去后山温泉洗浴,待会儿需去采些花瓣来。”玄昊一听洗温泉忙问:
“为何要去洗温泉?怎么个洗法?”羽裳道:
“每年暮春时节,天气回暖,清玑阁所有弟子都要到温泉洗浴,以助修为。”落落问:
“这么多人一起去吗,能装得下吗?”羽裳笑道:
“自然不能,育芳楼排的是明日,其他的我也没问。”落落兴奋道:
“太好了,我还未曾洗过温泉呢,金虹姐姐你呢?”
玄昊一听顿觉心中慌乱,素日里不过见云羽裳露个肩背,便鼻血长流,若是见一群女子赤身洗浴,那可怎生是好,自己岂不成了登徒浪子,到时万一表现失态,岂不是让人怀疑。便吱吱唔唔道:
“我还是不去了”
“为何?你不方便吗?”羽裳问。玄昊道:
“可不是不方便吗?真是太不方便了。”落落嘟嘴道:
“怎么这么巧?蓼汀也不方便,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和金虹姐姐一起呢。”玄昊问:
“蓼汀为何也不方便?”落落道:
“自然和你一样不方便呀!”玄昊不解,心想:
“莫非蓼汀跟我一样,也是男子?”想想绝无这种可能。便道:
“她如何和我一样不方便?”落落睁着大眼睛望着她道:
“就是那个呀,那个来了。”玄昊越听越一头雾水道:
“哪个来了,没有谁来了呀!”羽裳笑着对落落道:
“她从东瀛洲来,必定有些不懂我们的话,让我来同她说。”
便对玄昊道:“那个就是你大姨来看你了。”玄昊更加莫名其妙道:
“我从不曾有过大姨,她如何能来看我。”羽裳看着她,又看看落落,然后两人相视大笑。
落落笑到肚子都痛了,对着羽裳道:
“我肚子都笑痛了,师姐快帮我揉揉。”羽裳边帮落落揉肚子边道: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是真的不能去吗?”玄昊并不知她们在笑什么,只说道:
“自然是不方便的。”羽裳道:
“那好,你必要先去报与掌事师姐才行。”玄昊忙点头称是。
话说自从那日赤珠偷听到俪妃的秘密,便如同吃了个枣却被枣核卡在喉中,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整日如坐针毡,便想着玄昊也去了清玑阁多日,不如去看他一看,遂乘了夜色驾云而去。
不久便落于天姥山梨树林中,想那清玑阁也不是轻易进得去的,便施了隐身咒,唤出两只路引小虫,对它们道:
“带我去找玄昊”
只见那两只小虫一前一后,一点一点闪着绿光,循清玑阁飞去。
玄昊正于院中梨花树下背那《广成心经》,忽见赤珠的路引飞来,便扔下书,跟随路引而来,果然看见赤珠站在泄玉溪边,便心头一喜道:
“长姐,你怎么来了?”
赤珠看见一位着白纱的仙子笑着走了过来,先是愣了一会儿,听她喊长姐方才反应过来笑道:
“这位仙子好生标致的模样。”玄昊道:
“长姐只知道打趣我,却不知我在这里受了多少罪?”赤珠用手抬起玄昊的脸道:
“我看看,嗯,小脸是瘦了。”
玄昊拍开她的手道:
“长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
“可是帝君交待之事有了进展。”赤珠追问道。玄昊道:
“哎呀,师傅交待的事半点眉目也没有,我只来问你,为何我近日总是心悸,心头发热,如有炭火架烤一般,前儿还流了许多鼻血。”
“是吗?”
赤珠抓过他的手替他号脉,号完左手又号右手,皱着眉头道:
“不会呀,这脉息并无问题,难道是师傅的药副作用来了?”
玄昊一听便跺脚道:
“我说什么来着,这药不稳当,你们非要我吃,现在副作用这么大,我怕是即刻就要去了。”
赤珠顺手拍他一掌道:
“咋咋呼呼什么呀,大不了服些清火之药。”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花镶碎琉璃的小瓶子道:
“这是败火的药,你每日服两粒,应该就无事了。”
玄昊接过瓶子放于袖中道:“最好如此。”
赤珠本想将那日在辰梓宫所见告诉玄昊,但真见到了他,又觉得也许跟他说了,也是徒增他的疑虑,对他的差事并没有半点助益,便不再提起。
玄昊道:“长姐,你可知俪妃娘娘也出自清玑阁吗?”赤珠想了想道:
“好像是吧,天宫里大大小小八卦我也都听到过一点,不过母妃自己并未提起过。”
“是吧,我也从未听她提过,不过有一件事你绝对没听过。”玄昊附在赤珠的耳朵上说:
“父帝的先天后也出自清玑阁。”赤珠一听,惊讶道:
“真的?”
“自然,我听我的教养师姐说的。”玄昊道。
赤珠突然想到俪妃房中暗阁里的牌位,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她又不敢跟玄昊细讲,只好说道:
“你师傅交待之事事关重大,你要仔细查查,只一件事你要记住,十五月圆之夜,你会变回真身,八个时辰之后你方能服药,到时你定要提前回宫,免得暴露。”玄昊道:
“知道了,长姐你不是早和我讲过了吗?”赤珠道:
“仔细些总是好的,我走了,你也回吧。”说完便要驾云而去,玄昊突然道:
“父帝近日可曾问起过我?”赤珠为难道:
“这几日我也不曾见到父帝,想来父帝定是挂心你的。”玄昊若有所失道:
“长姐慢走。”赤珠拍拍他的肩,遂驾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