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去解释,为什么在这样无助的关头,她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宁时。
不是和她一同来的小齐或者汪桐,而是那个她一直讨厌,避之唯恐不及的宁时。
此刻的时间也像是在放慢动作电影一般,她缓慢的抬头,当视线触及男人低眸看她的脸时,又像是坠入了无间地狱。
她听见自己内心有碎裂的声音。
那张陌生的脸孔低垂着眸子看她,狭长的眼里带着微微的迷惑与探究。
那一脚踹得不轻,洛落稍微动一动,后背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苦笑,不是也好。
不是,最好。
她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这样的想法刚刚侵入她的意识,电梯里已经缓缓走出了另一个男人,男人西装革履,也是一双黑色皮鞋率先闯入洛落的视线,只不过那双皮鞋的花纹更加繁复,皮鞋本身的色泽却又更为暗沉。
不是像之前那种闪亮得可以照出人影子的黑,而是一种更为低调冷沉的黑。
黑到漆黑一团,黑到模糊不清。
洛落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快要模糊了。
一瞬间,她觉得心脏都像是快要跳到嗓子眼儿里,喉咙也艰涩得难以发出声音。
她的目光再次缓慢向上,眼里带着那种湿漉漉的光。她不知道,在别人看来,那是一种植入骨髓的美丽。
下一秒,一个妩媚的女人从电梯里走出来,自然而然的挽上了宁时的手臂。
不是女主,不是莫薇薇,也不是钟芳菲。
是一个陌生的脸孔,却带着与众不同的自信和高贵,坦然的挽着宁时的手臂。
“时,她是谁?”女人的声调也生硬得古怪,如果不凝神细听,恐怕很难听懂她在说什么。
但宁时却听懂了,他勾了勾唇角,看向最开始从电梯里出来的那个男人,眼神戏谑,“这就要问英助君了。”
那个被称为的男人怂了怂肩膀,“没办法,我对柔弱的东方美人向来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男人蹲下身,食指轻佻的抵上洛落的下巴,迫使他们视线相对。他的眼神很缠绵,像是一棵缠藤的树,纠缠在洛落脸上。
“太美了。”他慢慢幽幽的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洛落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感觉全身都有些发冷。就像是坠入了一个黑洞,一直掉下去的那种感觉。
她没有说话,只是冷静的和那个被称为的男人对视一眼,然后目光缓慢的滑向宁时,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宁时此时也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目光却深邃,让人看不到里面一星半点儿的情绪。
他永远都是这样,目空一切,一切又好像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他身旁的女人却有些讽刺似的笑了,对宁时旁若无人的说道:“这样的场戏码我每年都要看上十几回呢。”
宁时却也跟着笑了,低沉好听的嗓音从他低低的笑声里溢出来,是一种真心的愉悦。
从前,她在他身边时,偶尔也会听到这样的笑声。
“是吗?还好,不算是太频繁。”
女人狡黠的看了洛落一眼,“那是我在的时候,我不在的时候才更多呢!”
他们的笑声让洛落觉得无地自容。
那个鼻钉男想要走过来,却被身边的保镖给拦住,他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还是强撑着说道:“哥们儿,那是我女朋友,人我得带走,麻烦行个方便。”
目光流转,像是闪烁着流光溢彩,“哦?他是你男朋友吗?”他问她。
洛落下意识的看了宁时一眼,又慢慢的看向他,“不是。”
“你个小婊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鼻钉男嘴里骂骂咧咧的,转而又向几人说道:“我们俩刚才吵架了,我女朋友就这样,喝多了就六亲不认。”
鼻钉男的一个朋友也出来帮腔,“哥哪个道上的?鹰哥和我爸那是过命的交情,这一片我都熟。”
仍然是笑着,手上自顾自的挑起一缕洛落的发丝,放在鼻尖轻嗅,洛落心中一阵恶寒,忽然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她动了动,偏头躲开,却瞬间疼出了一身冷汗。
很好,她终于恢复正常了。
她咬牙忍着疼痛,想要站起来,却听见男人突然自报了名讳,“美丽的东方女人,我叫麻生英助,想好了可以来找我。”
她有些怔愣,男人却已经将一张名片轻浮的塞进了她胸口。
洛落瞬间脸色难看了起来。
麻生英助却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我最讨厌嘴上不干不净的人和我说话,还有,和我称兄道弟的人。”
宁时身边的女人立即拍手,“好呀好呀,那就让他们再也不要说话好了!”
话音刚落,几个保镖立即有所动作,那几个流氓也感觉出了不太对劲,转身想逃,却被对方三下五除二的给控制住。
每个人都被架着跪在地上,酒吧里周围的客人都吓得逃离了座位,也有好事者没有走的,甚至还有一些别处的凑过来,想要看看情况。
为首的保镖拿出了匕首,锋利的刀刃在夜店这样昏暗的地方,也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寒光。
“别别,大哥,不,爷爷,我跟鹰哥很熟的!我们认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我爸是区长,我要是出了事,他他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几个人乱七八糟的或求饶,或威胁,那道寒光越发逼近,几人脸上的恐惧也越发的强烈,甚至狰狞。
然而麻生英助和宁时身旁的那个女人却始终是笑着,尤其是那个女人,眼里甚至带了点点兴奋。
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阻止。包括酒吧的工作人员。
一时间,热闹的酒吧像是即将要变成人间炼狱,洛落几乎以为自己要看见可怕的场景。
她哆嗦着嘴唇,依然坐在地上,却忍不住向后退,直到后背碰到墙壁,退无可退的时候。
后背的疼痛已经不能与此刻眼前的震惊相比。
她害怕自己又见到血淋淋的场景,就像那日在商场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消失在她眼前,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她后背的衣衫。
“别在这里动手了,影响心情。”
她忽然听见宁时的声音,然而此刻她的位置却只能看到宁时高大的背影。
麻生英助回眸看了洛落一眼,又看向宁时,手掌抬起与耳边平行,食指与中指相并,微动。
那几个流氓立刻哭嚎着被保镖们带了出去,宁时身边的那个女人还犹自有些惋惜,“可惜了,不能亲眼看着他们被扒掉舌头的样子,一定很刺激。”
洛落脊背一阵阵发凉,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美丽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麻生英助浑不在意的说着,“雅子,你这样是会吓到学长的。”
雅子戏谑的看向宁时,“时,你怕吗?”
宁时笑而不语。
麻生英助再次轻飘飘的看了洛落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真该学学东方的美人,柔弱可怜,或许才对学长的口味。”
女人的目光立即像是毒蛇一般的射过来,吓得洛落不禁一个寒颤。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洛落已经记不清了,她怔愣的坐在地上,直到一个服务生过来试探着问她要不要就医,直到汪桐不知从哪个人堆儿里钻出来,对着她的肩膀就是一巴掌。
“我靠,我找了你半天,你怎么瘫这儿了?”汪桐一副气急的样子,随后察觉出不对劲来,蹲下身,拍拍洛落的脸颊,“咋了?喝多了?”随后又问向旁边守着的服务生,“她咋了?”
服务生微微摇头,不敢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这种地方,嘴快最容易惹祸上身。
“你到底咋了?”汪桐扶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扶起来,“快起来,地上多凉!”
洛落立即疼得皱眉,眼泪都快掉出来。
“我好像……骨折了。”她的声音都轻轻的,带着颤音,要不是汪桐离她很近,这么嘈杂的环境很可能听不到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汪桐也有些傻眼,不敢再扶洛落,上下扫了两眼,却终究没看出什么来,“你,你到底怎么了?哪儿疼?哪骨折了?”
“背……”说话间,洛落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不只是疼,更多的是害怕,以及劫后余生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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