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来还来不及细细回味那一刻的顿悟,就听见霍清惊叫着:“啊!那不是那个田……田什么的……”
陶昕来本能地往他望的地方看去,认出来那人便是那个木愣愣的四阶符篆师。此时他踩在一张放大了的符篆上,符篆则飘在水上,像是小舟一般。她心中想,这个四阶符篆师真是幸运啊,一个人走自己的,都没有对手的,而且他显然比他们先走出迷阵,这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啊。
那四阶符篆师听到霍清的大声叫唤,便很自然地转过身来,依然是那张普普通通没什么表情显得呆滞的脸,双手也依然袖在前面。他看了他们一眼,便又转过身去,与此同时,他脚下的符篆动了,像是小舟般往前行进。
霍清不长记性,立马画了一张符篆学着那四阶符篆师的样子,一边追赶一边道:“等等我,田……田道友,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陶昕来等人也反应过来,这四阶符篆师虽然木木愣愣的,但本事该是不差的,他一言不发就这样往前行,难道他知道路?
于是,大家很快画符代步,跟了上去。不过,既然是画符代步,自然有快有慢。霍清之后便是陶昕来,陶昕来之后便是顾流云,至于再后面的柳香儿和王平志,那就隔得远了,而且越来越远。
王平志急啊,他和柳香儿倒是差不太多,但是和前面的人却差得太远了,他开始也并不觉得那个四阶符篆师走得多快,但是现在看来,怎么像是一步千里一样?
同样有此感觉的是陶昕来、霍清和顾流云三人。
陶昕来见那人背影渐渐缩小,心中一急,给自己拍了张加速符,然后足下一点跃身而起,那张水行符便以比原来快许多的速度向前滑去。所以待陶昕来足尖落下,便正好点在了水行符上。如此接二连三,比原来的速度快了很多,所以她很快赶超了霍清。
霍清见陶昕来这般行为,一时傻了眼。你说你好好站在水行符上不行吗?做什么还要跳来跳去,你是猴子吗?没树也要找个法子?他原本在陶昕来前面,自然不理解为什么陶昕来突然速度快了许多,但是在陶昕来后面的顾流云可是看清楚了。他猜测陶昕来画的第二张符应该是提速的符,所以他有样学样,也给自己拍了一张疾行符,瞬间人也飞跃而起,很快将霍清甩在了后面。
霍清眼睁睁看着两人从自己身边跳过去,心里那个悲催啊,不过他也不笨。他赶紧画了张符。却不是贴在自己身上,而是将它与自己脚下的水行符叠加起来。顿时,他脚下的水行符抖了抖,飞一样蹿出去,他吓得赶紧稳住身子。心想果然这种叠加符效用不太稳定,好险没被甩出去啊!不过,倒真是比之前快了不少。
霍清是没办法像陶昕来和顾流云那样跳跃的,没办法,身体素质不行啊,不过他在符篆方面见多识广,之后又画了张符叠加上去。总算是与陶昕来和顾流云齐头并进了。
那四阶符篆师怎么会不知道背后有人跟着,他微低着头,嘴角轻轻上扬一下,脚下便稍稍慢了一些。不过,当他感觉到陶昕来快要跟上来了的时候,又催力加速。这样一快一慢,不落痕迹地将自己和陶昕来之间的距离控制得恰到好处。而后面本来还能跟得上的顾流云和霍清就渐渐远了。
四阶符篆师琢磨着差不多了,藏在袖中的手悄悄地结了个印,只见他脚下的符篆消失,人很快沉入了水中。
陶昕来吓了一跳。一时没搞明白这是他故意的还是力有不继,所以便刹住了脚观望了一下。很快,当她发现前面那人根本没有从水里浮上来的迹象时,心中一动,画了张避水符贴自己身上,然后毅然潜入了水中。
霍清和顾流云眼看着前面两个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水平线上,顿时有些傻眼。搞什么?居然跟丢了?而且,他们不止是跟丢了那个四阶符篆师,还把陶昕来给跟丢了?!什么情况?陶昕来的符篆术难道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高上许多?
霍清有些不敢相信地拍了拍顾流云的肩膀,道:“兄弟?我没看错吧?”
顾流云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想着此刻也不需要组队了,于是淡淡道:“比起这个,找到出路更重要吧?”他驱动水行符往前行了两步,然后举目四望,很快朝着那两个背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霍清瘪瘪嘴,心里嘀咕着不就是拍了你两下吗,那是什么眼神,不过倒是不敢耽误时间,也朝着同样的方向行去。
陶昕来沉入水中,但因为避水符的作用,周身自动弹开一圈透明的避水罩,她虽在水中但却如履平地,双眼搜索着那个四阶符篆师的身影。
很快,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双手张开,头往下沉,一头青丝在水中缓缓散开,散开……
陶昕来眨了眨眼睛,一边追过去一边心生疑窦。奇怪了,他的头发怎么越长越长,这会儿都长过腰身了?
陶昕来看不到他的脸,几乎注意力都叫那越长越长的头发吸引去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渗人啊?
陶昕来一颗心提起来,开始后悔自己怎么着了魔一样跟了过来。
可是,当她刚打起退堂鼓准备不再追了的时候,那人一头青丝突然疯长飞射过来,吓得她本能地转身就跑。
无奈,她的速度太慢了。
黑得纯粹的青丝缠绕上她,生生将避水符形成的球形防护罩都挤压成了个花生形。与此同时,陶昕来感觉到自己在被那青丝捆绑着后退,一直退,且越退越快,越退越急。周围的水纹、海藻、游鱼飞速远去,她最后的记忆是擦身而过的深绿色水藻,那长长的叶子飘荡着,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还有她身后那张突然看清了的脸,那张脸便是再普通,但唇边抿出的角度和那白得有些吓人的皮肤已叫人一眼难忘。
避水符失去作用,缠绕着她的诡异青丝很快缩了回去,她重重摔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
然后,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脑子里嗡嗡的,开始没听清楚,到后来,直到听见那声音道:“……三阶组第一名,陶昕来。”她顿时有了几分清醒。
什么?她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她置身于符篆赛场内,那个先前主持赛事的镜花门女修正微笑着看她,那张脸圆圆的,两个小酒窝十分明显。
这么说,她是走出秘境,回到现实了?那么,那个人呢?
陶昕来猛地收回眸子朝四周扫去,很意外没有看到那个四阶符篆师。她心中一急,正待相问,突然半空中的空气如水纹抖动,从那扭曲的空气中跳出来一个人,那人直直站在赛场上,头微低着,双手笼在袖中摆在身前,而他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成髻,最常见的发型,根据那发髻来判断,他定然不会有那么长的头发。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这个人古里古怪地把她带出来的吗?怎么比自己还晚出来?而且这样子跟她记忆中最后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气息就不一样……不,似乎都很白,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共同点,但看了半天还是觉得不一样。不可能!难道她幻觉了?陶昕来心中警惕,双目犀利,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个四阶符篆师。
那个圆圆脸镜花门女修依然微笑着宣布:“四阶组第一名,田远。”
田远便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个木桩子般一动不动,连个眼睛的余光都没给陶昕来。
“陶道友,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需要帮助吗?”那镜花门女修见陶昕来坐在地上半天不起来,一个人不是四处打量就是皱眉沉思,于是走了过来。这老坐地上可有点不像样子呢。
陶昕来这会儿才完全自那些恍惚飘渺的神思中醒过来,她道了句:“无妨,多谢。”然后站起来走到三阶组的位置,这时才惊讶地发现之前她以为在妖兽和陷阱处遇难了的三个弟子都站在那里。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没死?这么说来,那秘境中发生的死亡其实是虚幻的?她真是一个疑惑没解开,便又添了新的疑惑。
正在这时,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她身边的地上,那人痛苦地捂着胸口,气急败坏道:“王平志,你无耻!”待她喊出来,然后奋力站起来,却愣住了。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被王平志杀死了吗?她本就受了伤,怎么这会儿胸口不疼了?而且……她都看见谁了?
“三阶组,柳香儿,出局。”
柳香儿瞪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看来,这秘境中的死亡并非真实的死亡,只是作为出局判定的依据而已。该死,就是便宜了王平志,希望他这等心术不正的卑鄙小人被海鱼吞掉!
陶昕来不由自主地偷偷瞄向那木头人一样的田远,记忆中的青丝漫天盖地。她抿着嘴,心中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