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墨!你我的约定你都忘了吗?”韩北望气得脸都黑了。
玉墨瞟了他一眼,道:“你我的约定里,我只说不会让骷髅之地知道她的身份,并没说不让她自己知道。现在琅奉已死,骷髅之地再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他嘲讽地挑了下嘴角,“你这么怕她知道?你若不说,又怎么知道她承受不了呢?”
韩北望一见他那种欠揍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的表情,就觉得不能忍。
这是什么意思,从正道名门世家子弟一夕之间变成人人喊打的魔族圣子,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他当时那么痛苦挣扎,现在是被玉墨嘲笑了吗?
可是,他还有很多疑问,这个玉墨显然是知道不少事情,但是却也对他隐瞒了不少。更气人的是,你要隐瞒就隐瞒到底啊,有本事永远都别说啊,可是现在当着陶昕来的面说是什么意思?存心把她也拉到这个浑浊不堪的漩涡里来吗?
“说吧,怎么回事。”不管韩北望怎么想,陶昕来已经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定了定心,心想玉墨既然开了头,肯定不会说一半就不说了。正好,她一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墨看了看四周,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陶昕来也看了看四周,这里已是断壁残垣一片荒芜,但她仍看得出来时那个时间神殿的影子。她想。这里应该是琅奉的栖身之所之一,什么时间沙,什么时间之神。那都是她自己编的。如今琅奉死了,韩北望也与魔蛛完全融合,她和韩北望都已经从那个牢笼中出来了,所以这里变得荒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琅奉使出那招“时空锁印”时,陶昕来就明白了——琅奉本身的能力之一便是控制时空。所以她对时间神殿才有此猜测。
她就是不知道,韩北望是否继承了琅奉的这种能力。或者说,这种能力是依附琅奉本人。还是依附在魔蛛之上的。
不过,很快。韩北望就给了她最直接的答案——他很潇洒地使了一招空间转换,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出现在一个山清水秀,碧树参天的地方。
韩北望道:“这里是狱森的中心。除了我们,再没有人会进来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陶昕来简直觉得像是做梦。
这就是狱森的中心?他们居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那之前经历的那些惊险逃难都算什么?
玉墨看了她一眼,哼笑一声,道:“怎么,觉得亏了?狱森本就是魔族的地盘,你们妙真那个入口不过是魔族有意放任的一个出口而已。这块地方原本就是琅奉的领地,不过现在,应该算是他的领地了。”说着看了眼韩北望。
陶昕来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出口?你的意思,魔族人可以通过这里自由进入妙真?”这可不太妙啊。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年魔族围攻妙真,为什么没有魔修从这里出来?如果有魔修通过这个出口从内部捣毁妙真。来个里应外合的攻击,现在妙真是什么结局都不知道。
玉墨挑挑眉,“自然可以,不过因为是琅奉的私人领地,除非琅奉同意,哪怕是魔族的王也不能随意通过这里。会触动禁制的。”他顿了顿。“你以为之前我带你逃命逃得那么辛苦都是闹着玩儿的?”他们可是私闯好吗。
陶昕来顿时没话说了。
韩北望道:“不要引开话题。你都隐瞒了我什么,都说出来吧。”说着就地盘坐下来。
玉墨随意地靠着一棵树坐下来。还要刺激他道:“现在你可不是什么妙真的大师兄了,坐得那么端正有什么用。”
韩北望气得真想骂他,不过看陶昕来在一旁,也只冷哼一声,道:“魔王要是知道他亲儿子,堂堂魔族少主不顾魔族安危,一心脱离魔族,不知道还会不会让你坐在这里。”
玉墨倒是不生气,只看了眼陶昕来,道:“随便坐,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讲得完的。”转而又道:“绯衣,出来吧。”
于是绯衣便从玉墨的袖子里爬了出来。
魔蛛见了绯衣,在韩北望的胸腔中激动起来。韩北望一手捂了捂心口,眉头皱了起来。
玉墨见了,又道:“放它出来吧,都是老熟人了。”
韩北望脸一绷,手下又是一紧,存心不让魔蛛出来。魔蛛在他胸口挣扎了一阵,终于平静下来。
玉墨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也没再说什么了。
陶昕来却是多看了两眼,心想若是原来,大师兄一定不会这样强硬的,所以,大师兄还是变了吗?
韩北望注意到陶昕来在看他,顿时一怔,微微别过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通体红如烈火的绯衣飞到陶昕来的肩膀上,道:“昕来,我是你母亲瑶承的本命蝉。如今琅奉已死,许多事情都超出了当年瑶承的预想,所以,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们,该怎么做还需要你们自己决定。”
玉墨微微昂着头靠在树干上,一只腿屈起,一只手臂就懒懒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眼神慢慢放远,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明明是面无表情的,陶昕来却不知为何看到了他浑身挥散不去的忧伤。
关于瑶承,这还真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瑶承是魔王的亲妹妹,是魔族的圣女。魔族每一代圣女几乎都没有好结局,她们的职责便是以一生来维护魔族的安定和荣耀,她们终其一生都不能有爱人,更不能有后代。瑶承很小的时候就通过了族中的试炼,被选定为圣女,圣女一旦产生,便有了裁刀的存在。而裁刀,便是毕生监视圣女的监察者。魔族的历代圣女中有很大一部分至死都不知道裁刀的存在,也不知道裁刀是谁——只要她们履行自己的职责,安分守己。而瑶承,最后还是知道了裁刀便是琅奉,琅奉从接近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裁刀了。
琅奉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在瑶承面前公开这个身份。可是,再深的情义在一族的兴亡面前那都是狗屁。
瑶承将要逃出魔族的骷髅之地时,先遇到了玉墨。玉墨就算再多的忧伤不舍和愤怒,也都放她走了,最后拦截瑶承的却是琅奉。两人大战一场,琅奉以为她亲手杀了瑶承,可是没有,瑶承还是被玉墨所救,偷偷送到了开蒙大陆。
再之后,直至瑶承身死,玉墨都没出现在瑶承面前过,一面也没有。
瑶承以为,玉墨是恨她所以才不来找她,因为她为了自己的爱情和自由抛弃了这个早就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是的,玉墨自然是恨的,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玉墨已经压制不住鲛人王族血脉里天生的“惩”的力量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里,玉墨都是被寒冰封裹,毫无意识的。
即便后来玉墨已经能将寒冰的“惩”转变为可为他所用的冰封的力量,他仍然常常受到寒冰的困扰,这是他曾经预想过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等到玉墨再次到开蒙大陆的时候,瑶承已经死了。而瑶承为之耗尽精气和心力,甚至为他留下血脉的男人却好好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这就是瑶承的爱情,她的爱在没有她的世界里活得太好。
这就是瑶承的自由,她的自由都还来不及在天地间挥霍就如泡沫般破灭了。
多么讽刺。
如果玉墨知道是这么个窝囊的结果,他想他一定不会放瑶承离开。
可是,说什么都完了。
因为瑶承没有尽到圣女的责任,下一代圣女迟迟不能选出,而魔族圣女一族已经通过独有的方式知道了瑶承留下了血脉。他们只是不知道瑶承留下的孩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他们更是无从得知,瑶承几乎用了绯衣全部的力量隐藏起了那个女孩,不但延缓了她的生长,还人为断绝了她修行的可能,将她的灵魂远远送到了无法预知的时空。
瑶承害怕如果让魔族发现了这个女孩的存在,将会把她带走,让她延续自己未竟的使命,禁锢着她的一生,让她做个终生不得自由的圣女。
瑶承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被她送走的灵魂居然因缘巧合回到了这个世界,生生变化了生命的轨道。她恐怕更是想不到,韩北望也无法按照她的预期成为一个光明正大的正道修士,他为了隐瞒陶昕来的存在,为了保护她,自己成为了魔族的圣子。
瑶承死在了海里,见证了她的死亡的是那只化形的海兽。当年陶昕来以为那只化形海兽所说的贪心的魔族宝物是那个什么迈米牙,其实不是的,海兽所指的是瑶承。
瑶承安排好一切,就安静地等死。她把绯衣的线索交给了那只海兽,本意是将线索留给玉墨的,可是,琅奉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最终知道瑶承非但没死,还在开蒙大陆留下血脉的琅奉以为是那只化形海兽杀了瑶承,这才有了后来那些事情。她觉得自己最幸运的是找到了韩北望,她却不知道,正是因为找到了韩北望,才加速了她生命的终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