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鲁默于盛怒之下,便要一斧砍下!眼看立即就要砍中武维义,朱天宗师却是从旁惊呼一声:
“酋豪且慢!……”
鄂鲁默这一劈砍势大力沉,而板斧本亦是极重。若是换做寻常之人,这一板斧又如何能收得住!但见那颚鲁默,却是举重若轻,闻得天师此言便是立即止住了架势,而板斧竟亦是于半空中甚是轻便的悬停了下来!
要说这朱天宗师,眼看武维义是自己这般作死,竟以言语有意激得颚鲁默要杀他。本应是能令他称心满意的,但是听得武维义甚是自信的说出“全军覆没”一词,心中不免一颤,深怕此人是要乱了自己的大计!
“天师,你方才还要杀此人,如今却为何又要叫住本豪?!眼下此人委实可恶,不如杀之而后快!”
朱天宗师没有作答,起身后又来到武维义跟前,甚是阴阳怪气的与武维义言道:
“武兄,你究竟是有何居心?莫不是留得后招?不如……你便说来听听?!也好让本座是开开眼呐!”
武维义知道自己的一番筹算已成,更是显得有恃无恐起来,脸上竟是毫无惧色,傲然与他言道:
“哼!要杀便杀,悉听尊便。不过尔等亦是时日无多,若是不信,只管试上一试便知!”
朱天宗师知道此言有诈,随即又是突发奇想,与帐外守卫是大声叫道:
“去!将所有俘虏都悉数押来,本座要清点一番!”
待左右是将此番虏来的僰众是押解进来,朱天宗师只扫得一眼,便发现人数确是不对,不禁皱起眉头,转身过来是与武维义呵斥道:
“那个仰阿莎何在?还有!蜀国公主竟然没与你在一块?你二人这般生死与共,她又岂会轻易舍你?还有那个戌僰如今又躲在何处?你究竟是有什么后手?若是不说,我便将此间众俘虏杀尽!看你是招也不招!”
武维义听得他这一连数问,知其已然是乱了方寸,不禁是哈哈大笑:
“哈哈……!古有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朱天狗贼,此间僰族儿郎本已是被尔等逼得无家可归,又岂是你能以死相逼的?!武某奉劝你一句,尔等且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吧!莫要届时困绝于此地,却还不知是如何丧的性命!”
鄂鲁默虽听不懂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只听得“仰阿莎”的名字,猛然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务来,不禁喝道:
“对了!那‘仰阿莎’却是哪一个?”
武维义虽然没有听懂鄂鲁默的话,但同样的“仰阿莎”三字却是听得真切,不禁是嗤笑一声,言道:
“莫急……你们若是想要知晓答案,待得明日一早,自有分晓!”
朱天宗师死死的盯着武维义,却也不知这武维义的虚实底细。若是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杀死武维义一了百了,如此起码是能与神教做个交代。
但毕竟这朱天宗师又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依照武维义的言行举止,他却又不敢如此做。毕竟他亦是数次栽在这武维义的手上,如今这般容易的被他抓获,反倒是让他觉得这其中必是有些蹊跷……
鄂鲁默自是想不了如此深,眼下他已是动了杀心,却又不敢再是违背天师之意,只得是从旁暴躁言道:
“天师,别听他在这里废话连篇,只管杀了便是!留下他反倒是容易节外生枝!更何况,仰阿莎区区一个幼女,又能躲去何处?待将此人杀了,本豪再领人前去搜山便是!如今她父母尽在我手,难道还怕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偷跑了不成?!”
朱天宗师沉思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不急……眼下此人已然是落入我手,只需是严加看管,便不怕他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来!……来人!”
帐内的数名默部士卒闻声,便是上前应了一声:
“有!”
朱天宗师随后将手指了指武维义,又指了指墨翟,并是与士卒厉声令道:
“将他二人单独收监,日夜巡守,务必严加看守,不得是有任何闪失!违令者斩!”
默部士卒领命,将武维义和墨翟二人手脚又绑缚了一圈,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强推至大牢。并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看守,谅武维义他们纵有飞天遁地的本领,此番亦是插翅难逃!
不过武维义手脚虽是被绑,无法动弹,却显得一点也不心急。索性便干脆是卧躺在地,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
其余的僰族众人亦是一并被收监了起来,而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恰巧是关押在了一处。虽是劫中重逢,二人却依旧是喜不自胜。但见他两人手执着手,竟是互诉起了衷肠来:
“遐义,阿莎现在可还安好?”
“她一切安好,武先生临战之前便已是料定了一切,夫人且放宽心。”
九黎尤女听罢,不禁是长舒一气,并是缓言说道:
“好……那就好……如今尤女所忧者,唯阿莎一人而已。”
柯迩遐义扶着九黎尤女坐下,又柔语轻声的问道:
“那……现如今族人们皆是被关押在何处?”
九黎尤女又叹息一口,与柯迩遐义答道:
“之前生了病的都是被关在后山,且让他们自生自灭。剩下的则是关在营地以西,看他们的样子,在抓住阿莎之后,便会将我母女二人一并是押至夜郎,而其他的僰人恐怕……”
九黎尤女说着说着,言语中便是呜咽了起来。柯迩遐义知其心中已是抑郁许久,便将她一把揽住,并是劝慰言道:
“尤女不必担忧,有武先生在,相信他定能救得我等脱险……”
九黎尤女听得此言,却是一惊,止住了呜咽,又微微抬头是看着柯迩遐义,只见其深色的面庞上挂着两行银泪,却又是显出一脸疑惑之色:
“可是……可现在武先生他……他亦是自身难保了啊!……”
其实要说柯迩遐义此时心中却也是没个底的,于是远远的往武维义的那一处囚地看去。但见武维义虽是被绑缚着,又刚经历了一番死劫,却依旧是这般酣然的入了睡!就好似全然是个无事人一般,其胆识谋略不禁是令柯迩遐义感到钦佩不已。
“此事攸关吾等性命,想来武先生定是已有了完全之策!只待明日一早,便可见效,夫人放心便是……”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只听得看守在外的默部士兵竟是熙熙攘攘的吵闹得紧!毕摩于此时醒来,便是偷偷的打听着外面的动静。原来,外头的默人如今竟是有不少人是莫名其妙的生了恶疾,并是纷纷倒地,被人抬走。
刚醒过来的武维义见得此状,知是计成,因此不禁是冷笑不止……
不一会儿,朱天宗师与酋豪鄂鲁默亦是来到大牢门口,径直入内,眼看着是挂着一脸的怒意。朱天宗师与武维义狠狠对视了片刻,却是怒极反笑,冷冷问道:
“武氏匹夫!这便是你所谓的后手?当真是卑劣得很呐!”
原来昨晚夜里开始,寨内的默部士兵便突然是纷纷病倒,发病者原本毫无征兆,突然间便是发烧发烫,身体不由是倦曲在一块。
默部这次出征,自然也是随行带了些巫医的,然而那些个巫医亦完全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皆是束手无策,且发病之人也越报越多,三千多人居然转眼间是有半数病倒,就连鄂鲁默也未能幸免,其喉咙于昨晚是越发的肿大了起来。
而朱天宗师自感亦是有些不适,所幸他是暗中服了教中的秘药,强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才是暂且压住了病情。
武维义看了一眼墨翟,笑道:
“确实是有些卑鄙,不过对付卑鄙之人,使用些卑鄙手段,亦是无可厚非呀!”
鄂鲁默双手抓住栏杆,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竖子!你给吾等是下了何种蛊毒?!快快拿解药来!”
武维义虽然听不懂鄂鲁默说些什么,但猜也猜出几分,冷道:
“你们所患者,乃是疫病。若非对症下药,哼哼!就只待是全军覆灭于此吧!”
在这个时代,疫情严重之时,确有毁灭一处城邑的威力!朱天宗师闻言不禁是面部抽搐了一下,鄂鲁默在得其转述之后,本就生病的他双腿竟是一时发软,险些摔在地上:
“什么?!……疫……疫病?!就是如同被关在后面的那些个僰人一般?!”
原来,前几日墨翟之所以一直穿着黑衣,又每天是一身的泥尘。就是带着人绕路至后山,挖出一处与之前一样带有尸腐剧毒的泉水,并是引入了此间营地的水系之中。
而默部在趁袭入营之后,受了朱天宗师的点拨,早早的便是另挖深井以备自用。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岂料墨翟这小子亦是机敏,竟是将毒水的一处引渠又深挖了一丈有余,将此间底下的井水亦是染上了剧毒!
因此这两天一夜可说是已让此处人人都喝上了带着瘟疫病菌的水,只是有些人身体强健或是携着些许抗体,这才一时半会尚未发作,但若是再待上三五日,只怕那也是迟早的事。
朱天宗师与颚鲁默自知如今皆已是中招抱了恙,顿是亦明白了昨日武维义所言究竟是何种意欲。他二人如今再是回想起来,不由得是心寒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