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妈呢……”
金俊逸发现自己眼睛有些疼,只要稍一睁眼,便泪流不止,伴随而来的还有些许刺痛感。
金凤玲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转身问医生,“医生,我弟弟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之前晕倒是因为这几日太过焦虑导致的,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至于眼睛红肿这是得了红眼病的症状,回头我开瓶眼药水给你拿回去,一天滴三次,然后再买副墨镜给他戴上就行。”
“谢谢医生。”
“哦对了,这红眼病可是会传染的,你们最好注意点。没什么事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嗯。”
金俊逸半眯着眼睛在金凤玲的搀扶下走出病房,刚出病房,金俊逸便停下脚步,又追问了遍,“姐,妈还好吗?”
金凤玲低头眼含热泪,轻声抽搐道:“俊逸,妈……妈没了!”
没了的意思是什么?走了?离开了?
为什么?
为什么事故会提前一天发生,难道是自己记错日期了,不可能,前世十月十号那天的记忆永生难忘,又如何能记错。
蝴蝶效应?
金俊逸感觉天旋地转,恍惚间他又看到命运那个死老头正站在远处咧嘴笑着,像看戏般戏谑的表情,深深刺痛了他每根神经。
他咬牙,挥着拳头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刚走两步却又再次栽倒在地……
吴佩香走了,悲剧比前世提前一天发生,只不过这一次她出车祸的地点不是在去县城的路上,而是在去二中的路上。
临走前她手里还握着儿子金俊逸手里的那张满分英语试卷,她此行学校的目的正是替孩子送落在家里的英语试卷。
造化弄人,母亲又一次因为自己而遇难,悲剧以不同的方式粉墨登场,金俊逸感觉天都要塌了,是不是如果自己七号下午不翘课回家,不落下卷子在家,母亲便不会来学校送试卷,那么悲剧是否能够避免他多么希望一觉醒来自己还在那座年代广场,从未重生过。
吴佩香的葬礼非常简单,金耀祖前些天才刚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哪有钱去风光入葬自己的婆娘,即使有钱怕是他也舍不得将钱花在一个亡妻身上。
金俊逸浑浑噩噩地捧着母亲的遗像走在队伍最前方,墨镜下没人能看清他有没有流泪。
无论他如何努力,这场与命运的博弈,还是以他失败告终。
葬礼后第三天,送走宾客后,金耀祖将三姐弟叫进房间,打算简单地开个家庭会议。
金俊逸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他记得母亲死后,父亲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大姐辍学,外出打工,以此支撑这个家庭,他自己则依旧好吃懒做,酒赌成性,像只吸血鬼般黏在大姐身上,从而导致大姐坎坷的一生。
这个男人,整个葬礼不留一滴眼泪也就罢了,还想着作威作福去祸害大姐,金俊逸愤怒的情绪瞬间爆发。
果不其然,金耀祖进门的第一句话便直入主题。
“风铃啊,你也18岁了,你看同村跟你差不大的娃要么出去打工了,要么找了个好婆家嫁了。我看你也就别读书了,为了帮你妈办这场葬礼,咱家欠了一屁股债。你弟妹还小,接下来家庭的担子,你也该帮爸分担分担了。”
“嗯。”金凤玲轻轻点头。
“不行。”金俊逸挡在大姐跟父亲中间,昂首用怨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瞧。
“金耀祖,你是不是男人。你除了吃喝赌还会做什么?你为这个家贡献过什么?你凭什么让大姐辍学,将本该由你撑起的家,压在姐身上,你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们父亲,你配做父亲吗?我问你,肇事司机赔偿的那五千块钱呢?那是妈的赔偿金,不是你烂赌烂喝的资本,你把钱拿出来给我们读书。”
金俊逸声势滔天,咄咄逼人,将这几十年对父亲的意见全部爆发了出来。所表现出超龄的冷静与气势,让金耀祖有些晃神。
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阴沉着脸一巴掌甩在金俊逸脸上,宣誓着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势。
金俊逸捂着火辣辣的脸,冷笑不已,“恼羞成怒?自知理亏?有种,你就打死我。”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不孝子。”金耀祖彻底被激怒,平日里哪有人敢这般跟他说话,而且这种话还出自亲生儿子口中,叫他如何能不生气。
金耀祖从门后拿出扁担,眼看着就要砸在金俊逸身上,却被金凤玲与金凤娇两姐妹给从后面死死抱住。
两姐妹死死抱住父亲,抽泣起来,“爸,你别打弟弟,求求你别打弟弟,我不读书了,我明天就出去打工……”
“不许去。”金俊逸大声打断金凤玲,厉声道:“姐,你还要忍这个男人多久。他除了醉酒跟赌博,还为这个家做过一丝贡献吗?他凭什么当这个一家之主。”
“你个狗日的,当真以为我不会打你,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我今天就打断你的狗腿。”
金俊逸索性伸出瘦小的身子,摆出副看透生死的姿态,气的金耀祖吹胡子瞪眼,骑虎难下,金俊逸毕竟是他儿子,而且他们家四代单传,他虽说平时懒惰好赌,脾气暴躁,却还是从未打过儿子的。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打吧,自己的脸还往哪搁,今后还怎么在家里树立威信。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屋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他灵机一动,像是找到了救星般,扯着大嗓门怒气腾腾地喊骂起来。
“反了天了你,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不打死你老子就跟你姓。”
说罢,佯装举着扁担打了下去。
“俊逸他爹啊,打不得啊……”
大门被人推开,以老村长为首的一群人霎时间冲了进来,有人夺走了金耀祖手中的扁担,有人将金俊逸三姐弟护在身后。
“耀祖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孩子们刚没了妈,只剩你这么一个至亲了,你整得这是啥事?你就俊逸这一个男孩子,要真打出个三长两短,你后悔来得及吗?”老村长扯着嗓门教育起金耀祖。
金耀祖蹬了金俊逸一眼,恶狠狠道:“老子就当没生过这几个不孝子。。”
“好,这可是你说的。”
被一群人护在身后的金俊逸一听此言,连忙推开人群,来到老村长面前。
“村长,叔叔伯伯们,你们都听到了,是他先说不认我们的。既然这样我想请你们做个见证,我们三姐弟从这一刻起与他分家。”
“分……家……”
老村长与一群人同时傻眼,村里儿子跟父母分家是常有的事,但大多数都是子女成家后才分家的,至今还未见过有孩子为成家便吵着跟父亲分家的,况且这孩子才15岁,用老人们的话说就是这孩子毛都没长齐,还想分家。
金耀祖老脸一黑,气的七窍冒烟,怎么也想不到儿子会在村长与村里一众人面前说出分家这个词。
“俊逸啊……分家这事……”
不等老村长调解,金俊逸便打断道:“分家前,你先把母亲的赔偿金拿出来,趁着老村长在这合理分配。”
“这……”老村长心里苦啊,自己本来是好心来调解这事,怎地就成了公正的见证人呢,这一天天的咋就没个宽心事呢,在家被婆娘吵囔,这出来还要被村民们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金耀祖彻底愤怒,夺过扁担冲了过去,这次他是认真的,村民们只能一哄而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止了这场暴力事件。
被制止后,金耀祖哪还有脸在房间待下去,自己好歹也是一家之主,竟然被15岁的儿子如此当众羞辱,这事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当务之急是得找个方法化解掉这种尴尬。思想前后金耀祖觉得只有先分家几天,到时候这三个小屁孩没钱吃饭了,自然会去找自己回来,到那时尴尬迎刃而解,对,就这样。
金耀祖还真就当着村民们的面甩袖而去,留下个潇洒的背影供村民们傻眼。
老村长心里苦啊,这金耀祖还能做点人事吗,竟然真的走了,三个孩子怎么办,孩子他娘头七都还没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