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新开拓土地的出现本身就大大冲击了井田制本身。而从另一个角度想,井田制是在三朝帝王强权统治下用来维护等级制度的。大量新田的出现使诸侯力量大大增强,原因有二:产出增加,纳贡一分不加。财力逐渐雄厚;为了维护新开拓的土地以及继续开拓土地,必然鼓励生育,这样一来人丁大兴,军力也大增。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诸侯力量增强,周王力量逐渐减弱。倚靠周天子权威建立的井田制也只有颓然地退出历史舞台。
当然,这些东西,帝辛作为土生土长的商代人,自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在冶铁技术没有发展起来的当下,井田制度无疑是最好的田地制度,哪怕等到冶铁技术发展起来,那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了。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的确,炼铁术的发展的确会冲击到井田制,甚至会促使井田制瓦解,对于这一点,我心中也有一些预料和猜测,但我朝炼铁术才在起步阶段,其他势力的炼铁术自然没有我殷商发达,如果有朝一日,炼铁术发展起来了,铁犁牛耕大面积普及了,在改井田制也来得及,到时候我必还是春秋鼎盛,亲眼目睹我九州大地,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变革!”帝辛自信地微笑道。
“草民不敢否认井田制,只是草民以为井田制终究只能肥了贵族的腰包,对于庶民来说只是给领主打长工的,耕种公田之余,还要替领主耕种私田,被各地贵族层层剥削,而如今我大商朝沃土万里,还有许多未开发的荒田,土地自然不稀缺,农民勤快一些就可以养活一家子,然而,井田制受惠的终究只是各地领主和王室,是打着土地国有制的幌子,共同剥削农民罢了。”吴庸沉稳说道。
帝辛眼睛顿时虚眯起来,笑呵呵说道,“吴先生,你这话可谓是有些诛心啊,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身份?”
吴庸听后,微微拱手道,“草民知道世子殿下乃是一个仁厚之君,求贤若渴,不拘束小节,故而才斗胆妄言。”
帝辛闻言蓦然大笑了几声,指着吴庸,道,“伶牙俐齿!看来先生对我的脾性怕是早已摸透了吧?”
吴庸不置可否的淡笑一声,接着又说,“分封制,起源于三皇五帝时期,大商承袭夏制,故而采用的也是分封制度,而分封制的本身是王室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的产物,王室通过分封阶级,使得诸侯在其封国内享有世袭统治权,也有服从王室命令、定期朝贡、提供军赋和力役、维护朝廷安全的责任,但正是因为分封制,导致夏末群雄涿鹿,最终被我朝太祖率领千路诸侯,灭掉了大夏,可以见得,当分封制发展到一个极盛地步时,诸侯坐大,朝廷式微,若在出几个不肖子孙,大好江山就会拱手送人,落得国破身亡的下场。”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想要削弱各地领主的权利?而若想削弱各地领主的权利,首当其冲就是田地改革?”帝辛一语道破。
吴庸拱手赞叹道,“世子殿下聪慧,草民正是这个意思。自三皇五帝至今,但凡一路诸侯想要坐大,必然少不了钱和粮,诸侯通过驱策奴隶和庶民,大面积开垦荒地,把私田化为己有,久而久之便积攒下雄厚的粮食,而有了粮食,钱币自然就会多起来,兵马也会慢慢变得强壮,使得国势蒸蒸日上,故而,想要削弱领主的权利,必须从根本上下手,就是基于井田制度,做出一些改革。”
“改革?怎么改?”帝辛浓眉下弯,追问道。
吴庸沉吟片刻,缓缓抬起头,沉喝道,“军功授爵!”
帝辛一怔,死死地看着吴庸。
少许,在吴庸那双清澈的眼眸注视下,帝辛微吸一口凉气,道,“先生可知,如果这项改革实施开来,会对原有的贵族阶级造成多大的冲击?”
“怕是不久就会被新贵所取代,爵位被剥夺,只剩下家产,当个土财主吧。”吴庸微笑道。
帝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先生竟还能笑得出来,军功授爵实不相瞒,在我心中也酝酿很久了,但想要实施,太难太难了!各地领主都手握重兵,绝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若逼急了他们,怕是又要上演夏末群雄涿鹿的史诗大戏了。”
“正是因为世子殿下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你才来到郝国,想要在郝国先行变法,积累下足够的变法经验和变法人才后,在逐步推广到全国。”吴庸说道。
“知我者,吴庸也!”帝辛喟叹。
“但在变法之前,世子殿下必须要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能承受住旧贵族的冲击。”吴庸又说。
“所以啊,我便组建了这支八部玄甲军,当作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帝辛道。
吴庸摇了摇头,说道,“八千人,还不够,连郝国本地的七大豪族都无法解决,如果世子殿下想要在郝国实施变法,就必须确保自己的实力,三倍优于七大豪族才行。”
“吴先生应该知道,郝国地处贫瘠之地,这里民风彪悍,难以驯服,且当地人或多或少都与七大豪族有所关联,这八千名玄甲战士,还是我让三哥他们,通过层层选拔挑选出来的贫苦子弟,已经是到了极限。”帝辛轻叹。
“是啊,这八千名子弟都是出生于郝国偏远乡村,几乎抽走了偏远地区三分之二的男丁,若想在招兵,就只能向城市里招兵了。”子期说道。
“两位殿下是不是漏了一点?”吴庸微笑着说。
帝辛眉梢微微一挑,“先生是说奴隶兵?”
“没错,如果世子殿下许诺奴隶兵,积累一定军功后,就可还他们自由身,必会有许多奴隶参与进来。”吴庸说道。
“可奴隶兵从小营养就不好,身材多瘦弱矮小,在我大商朝军队体制中,只是一群炮灰罢了,能有什么战斗力?”子期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兔子急了尚能咬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哪怕是瘦弱的人也同样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吴庸反驳道。
“吴先生说的没错,奴隶从小营养不好,导致先天体质比普通庶民还要弱,但如果经过后天的补充,让他们担任诸如运送辎重、伙夫挑水等任务还是可以的。再有,奴隶当中也有修炼天赋的奇才,如我之前跟三哥提及的张奎,原本也是高府的一个奴隶而已。”帝辛偏过头,对子期说道。
“但不可否认,奴隶兵普遍战斗力要逊色正规军,不仅是体质原因,还是制度原因,让那些出生入死的奴隶没有任何期盼,如果能许诺下种种好处,必会充分的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吴庸说道。
凡是王朝乱世,当朝廷手上无兵马可用情况下,才会想起奴隶兵的种种好处,驱策他们去前线卖命,然而,人都不傻,眼瞧着你这大厦即将倾倒,谁还会跟着你?纷纷临阵倒戈,投降了敌军,这如果换做是正规军是绝不会这样的,哪怕是投降也会在经历几场血战,实在支撑不住后才会选择投降这个出路。
正是因为朝廷对奴隶兵的不重视,缺乏足够的军事训练和思想改造,纯粹是把奴隶兵当成冲锋陷阵的炮灰使唤,才促使了夏桀和帝辛败亡的下场,也算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重活一世后,帝辛也是长了记性,再也不该小觑奴隶的作用,如果能打好这张牌,不亚于是一张王牌,在关键时刻起到绝杀的作用。
“明日一早,我就要亲率大军出征蛮夷了,希望在我回来之后,先生就已经写好了变法改革的方案,让我大吃一惊吧。”帝辛笑了笑,说道。
吴庸长拜,朗声道,“草民必不负世子殿下的重托,全力以赴,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