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吼岭总兵府内,仍旧灯火通明。
安朴都司挎着战刀,身着战甲,凝视着面前的沙盘。
沙盘上,近乎真实还原了现实世界的战场。
安朴都司默默地推演着,他虽有勇无谋,但并不代表他一无是处,从小到大,他就酷爱沙盘推演,只是之前都在纸上谈兵,没有机会展示自己这方面的才能。
可到了真章之时,安朴都司觉得自己之前在家里“指点江山”般的才华,似乎一无是处。
在家里,安朴都司可以随自己的构思,随自己的想法,随便的进行推演。
人类不喜欢输,喜欢赢,在这种潜意识作用下,安朴都司往往进行沙盘推演时,都会展现出一种大杀四方,舍我其谁的情形,包括命自己的家臣、幕僚等与自己对决,对方都尽可能的以不漏痕迹的办法,让安朴都司赢,没有人敢当众击败安朴都司,让他下不来台。
这样的话,安朴都司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会有些厌弃。
如今,商汤与天吼岭已经鏖战了大半天。
安朴都司虽气定神闲,下达了一条条命令,但越往后,他越感觉自己有点心有余而人力不足。
也就是没有什么底气。
以他半吊子的统兵才学,又没有任何资深的经验,若无老将幕僚的帮衬,安朴都司早已慌了神。
但安朴都司觉得,今天的实战,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如果再多来几次今天的战役,他估计自己在统兵方面,会达到一种崭新的层次。
毕竟,没有人天生会打仗,任何一个名誉天下的将军,都是在失败中累计经验,踏着垒垒白骨,才达到今日之地步。
安朴都司不承认自己比别人差,他觉得自己最缺乏的就是实践和经验。
多多的锻炼,增长一些经验,未来必定会成为蛮国又一位叱咤风云的名将。
念及于此,安朴都司心结解开,他又变得神采飞扬,抬起头,扫视一圈,淡淡地对四周将领问道,“各位,有什么破敌良策,不妨说出来,大家畅所欲言嘛。”
众人面面相觑,皆都沉默。
破敌良策?
能有什么破敌良策?
自从拔利脱反了,右岭大营丢失后,天吼岭就已经立于一种必败的境地。
许多人觉得,与其守一座必破的关隘,不如趁着商汤大军没有准备好之前,收缩兵力,主动放弃天吼岭,朝南方后撤,或是化整为零,遣散在南疆森林中,企图东山再起。
毕竟,当初的蛮族,也只是南疆森林中的一个原始部落,那个时期,九黎族声威浩荡,几乎统一了长江下游所有地区。
比现在蛮族强大数倍的三苗族,都是九黎族麾下的一个附庸部落。
“没有不朽的王朝,只有不灭的民族。”有人缓缓说道,隐晦的道出了自己的意思。
其余人纷纷点头,低声附和。
“什么意思?”安朴都司脑筋一时没有转过弯,皱眉问道。
众人暗叹,觉得安朴都司太过愚笨,人倒是悍勇,但顶多就是个先锋的料,论权谋和心机,哪及先王十分之一?
“昔日,帝禹创建大夏,北驱狄狼,南灭三苗,威服四海,王令一出,天下群雄莫敢不尊,莫敢不从,其子姒启,亦是子承父业,开创了世袭制制度,统一了整个九州,一时天下遍布夏人,带甲军士何止千万?然,仅过了几百年,随着一篇“夏桀罪恶多端、我畏上天,故而受命讨伐,以示天威,以正天道……”的檄文,千年大夏,就此轰然倒塌,成汤踩着大夏的旗帜,踏着大夏君主的尊严,于一片废墟中,振臂一呼:商朝就此诞生……”那人解释道。
“嗯,没错,至今日,商朝已立国五百余年……时间过得真快啊。”安朴都司唏嘘道。
“……殿下,臣的意思是说,强盛如大夏尚且如此,商朝又岂能躲过这循环?终有一日,肯定会有其他势力,将商朝取而代之。届时,天下动乱,群雄并起,那才是我蛮族复兴之时。”
“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让我放弃天吼岭,保存有生力量,等待那“群雄并起”的时间?”听到这儿,安朴都司懂了。
众人颔首,却没有言语,而是抬起眼皮,用余光看着安朴都司的表情。
安朴都司脸色渐沉,众人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了他的态度。
“我安朴都司,誓要与天吼岭共存亡!绝不怯弱苟活!”安朴都司锤了一下桌子,低喝道。
“先王尚且能为国战死,死的壮烈!汝等作为臣子,有何脸面说出苟且偷生这番话来!?就不怕汝死后,愧对先王,愧对列祖列宗吗?”安朴都司训斥。
众人缄默,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寂静。
安朴都司吸了口气,话锋一转,道,“不过,你们刚才的话,也不无道理。来人,传我的将令,点一万王室近卫军,保护各部老幼妇孺,撤入南疆丛林。”
众人一惊,知道安朴都司在打什么主意。
这是要挟持各部妇孺,要在座的各部落酋长、权贵,乖乖听话。
王室近卫军是蛮王室培养出来的最强军队,只效忠于蛮王,而安朴都司作为南蛮王指定的继承人,也顺势得到了近卫军的忠诚。
许多人私底下,暗中交流的更加频繁。
他们觉得,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是开关投降还是顽抗到底,必须做一个决断了。
……
……
距天吼岭五十里外,帝国联军大营内。
黄忠贤迈着碎步,走入王帐内,对端坐在王位上的帝辛,拱手一拜道,“启禀大王,拔利脱派他的儿子戈壁,前来拜见。”
帝辛嘴角微翘,似乎早有预料,“宣!”
少许,一名身材壮硕,气色略显疲累的青年,在四名玄鸟卫监视下,卸掉了战甲兵器,交出了储物袋,步入王帐内。
“小臣戈壁,参见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辛放下手中的《奇门遁甲》古卷,抬起头,打量了戈壁一眼。
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尽显疲累,不知本是如此,还是故意伪装给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