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神龙山口,一人拍马赶来。
他,正是死里逃生的太鸾。
张桂芳见到太鸾后,脸庞顿时浮现一抹欣喜,“你还活着!?”
太鸾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夜我杀出了重围,一路南下,遇见了洪锦将军,便一直追随他,一路北上来到了这儿……”
“赵升呢?他人在哪?”张桂芳问道。
太鸾脸上的笑容一滞,他低下头,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赵升他……战死了。当我率军赶回去的时候,只发现赵升的一截残肢,脑袋不翼而飞。”
张桂芳一怔,苦涩道,“是我害了他。我……对不起他。”
“当时情况紧急,张将军若是不撤,我们必定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不能怪将军你。”太鸾劝慰。
“赵将军乃是为国捐躯而死,他死的壮烈,也死得其所。”
……
张桂芳并没有一直沉浸在自责和伤感中,他见多了生离死别,如今战事仍未结束,他还是一军的统帅。
统帅,即是天,下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
很快,张桂芳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战局上,“洪锦将军此番在何处?”
“尔玛正在朝治渠山方向北逃,洪锦将军正在率领部队追击。”太鸾说道。
张桂芳取出军事地图,摊开在地上,仔细地查阅。
“早在几天前,洪锦将军便命令鄂崇禹,率领四十万南诸侯联军,在治渠山一带设伏,因为洪锦将军料定,一旦战事不利,尔玛必定会经治渠山,进入西南。而治渠山,必定会成为尔玛以及他麾下数十万大军的埋骨之地!”太鸾语气兴奋道。
一战毕其功于一役,围歼羌氐数十万联军!
这绝对是一件泼天大功。
功成,洪锦一跃封侯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张桂芳并没有像太鸾那样感到欣喜,反而渐渐皱起眉头,问道,“尔玛被誉为古羌国军神,军事素养极其出众,上一次差点团灭晁田和风林率领的几万大军。他善于用计,行事不可捉摸,你说这样一个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他难道就不会想到,治渠山已经设有伏兵?”
太鸾听后,蓦然一怔,他端详着地图,仔细地琢磨,沉吟许久后,说道,“或许……尔玛已经慌不择路了?另一个,我刚才来的时候,的确看见尔玛的帅旗,以及古羌国八大将军的将旗,都往治渠山方向而逃,这应该不会有错吧。”
“除了旗帜以外,你可曾发现尔玛本人?”张桂芳问道。
太鸾摇头,“那时烟尘滚滚,大军透漏出的气势,又遮蔽了天机,当时我无法窥测。”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假的,有可能是真的,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张桂芳沉声,用手指,在北方蜀道,画了个圆圈。
“我觉得,尔玛会走蜀道!从那里逃回西南。”张桂芳判断。
太鸾吃惊,“此地距离蜀道足有万里之遥,中间不知要度过多少条大江,翻越多少险峻的山岭,更重要的是几十万大军的调动,想要瞒天过海,何其的艰难?”
“尔玛不是别人。另外,你别忘了,这里是羌人的地盘,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西南,早就适应了此地各种复杂的环境,论生存能力,远比我们强大太多。”张桂芳沉声道,“我们印象中的不可能,若换做是羌人,就会变成可能。”
太鸾略微沉吟,恍然的点了点头。
“如果说我判断失误,尔玛真的犯下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真的败走治渠山的话,那么一切就万事大吉。我们就可写一份奏表,恭贺大王千秋万代;如果说我判断准确,也可弥补洪锦将军的错误,牵制住敌军,等待洪锦将军率领主力赶来。”张桂芳道。
“张将军打算北上蜀道?”太鸾问道。
张桂芳点了点头。
“可你的伤……”
“无碍,都是小问题。”
太鸾微皱眉头,说道,“张将军不如先歇息片刻,我先率领三千轻骑去前面探探情况,等张将军休整好了以后,在追上我也不迟。说不定等张将军刚歇息好,我在前方并未发现尔玛的踪迹,转身就回来了。”
张桂芳觉得,太鸾说的也有些道理,也不推辞,颔首道,“一路小心,切不可与尔玛硬拼,一旦发现尔玛的行踪,立即回来速报。”
“得令!”太鸾拱手,点了三千轻骑,往蜀道方向奔去。
目送着太鸾离去的背影,张桂芳心里骤然一突,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将军若是担心,属下可率五千兵马殿后,一旦发现太鸾将军陷入危险之中,就速速救援。”季康虚弱着脸庞,轻声说道。
张桂芳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身上带伤,还是留下来安心静养吧。”
随即,张桂芳唤来左右,命三军就地休整,烧火做饭,一个时辰后,立即开拔北上。
……
……
“传将领令:活捉尔玛、日美吉者,赏金千两,连升三级!”
传令兵奔波于各个军团中,扯着脖子大声喊叫。
数万铁骑犹如脱缰的野马的一样,呼啸的朝着羌氐败军追去。
一路收割,
人头滚滚,血水瓢泼。
败军没有丝毫停留阻击的意思,只顾着逃,有的甚至丢弃了兵器和盔甲,就是为了能减轻身上一些重量,还增加逃跑的速度。
这也导致追击过程中,出现了这么一个现象。
几十个大商骑兵,就敢追杀几千人,甚至上万人的败兵。
即使面对数十个大商骑兵,依旧无人敢停留下来阻击。
恍若视商军如恶魔、杀神一样。
见此,洪锦眉头渐渐微皱。
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
凭尔玛的手段,三军士气再怎么低落,理应也会有一些悍勇之士,留下来充当炮灰,用来阻击追兵,为大部队北撤争取到一定时间。
可眼前的这些军队呢?
像是撵狗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洪锦发现这些羌兵,大多都是一些伤兵、年迈的老兵和面色稚嫩的新兵。
那些饱经风霜,眼神如恶狼一样的精锐悍卒,却是没有发现一个。
“杀!”
正当洪锦思索时,两侧丛林陡然传出一片震天的喊杀声。
“吾乃南伯侯鄂崇禹!尔玛、日美吉老儿,速速前来领死!”一名身披盔甲,骑着神驹的中年男子,从高空一跃而下,沿途劈飞几十名骑兵,杀到了中军里,一阵左冲右突。
洪锦立即惊醒,连忙率领亲卫,朝中军杀去。
他不能让鄂崇禹把到手的功劳给抢走了。
不论是谁擒杀尔玛、日美吉,必定会威震天下。
乃为泼天大功。
哧!
几个骑兵队如锥子一样,冲入人群中,将羌氐联军冲的七零八散。
使得中军犹如蜂窝一样,变得千疮百孔。
鄂崇禹神勇,几乎孤身一人,冲垮了数万中军。
显然,在之前鄂崇禹已经观察好了情况,这伙残军已经毫无斗志,几十个大商骑兵,就能追上万羌军如丧家之犬一样,拼命逃窜。
鄂崇禹沐浴着鲜血,来到一个体态和服饰,都类似尔玛的老者面前,手中的长戟一扫,带动一阵刺耳的呼啸,直接就将那老者扫落。
这时,洪锦冲来,手下的亲卫,也轻而易举的将日美吉擒下。
直到这时,鄂崇禹才认识到不对劲。
堂堂的古羌国军神,修为怎会如此孱弱?
竟连先天都不是。
“不好,上当了!”洪锦一拍额头,之前的担忧和猜测,最终成真。
“这二人不是尔玛和日美吉?”鄂崇禹后知后觉,长戟指向“尔玛”厉喝问道,“说,你是何人!?”
“小人乃是左相麾下的一名小小武官,是被左相要求,穿上他的服饰,往治渠山方向逃得……”伪装成尔玛的羌军武官,本想硬气一点,但在鄂崇禹那凌冽的目光下,忍不住地瑟瑟发抖,全盘托出。
不用问,洪锦知道,那‘日美吉’必定也是伪装假扮的。
几十万大军扑了个空。
只围歼了几万老弱病残。
不仅尔玛、日美吉跑了,连羌氐联军的主力,都未受到多大折损。
“蜀道!”洪锦沉声,“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两个老贼,北上入了蜀道,想要从那里入西南。”
“蜀道崎岖,剑门关、阴平关、褒谷斜谷二关等地,皆都屯有重兵,且地势险峻,皆都是易守难攻的关隘,一旦那两个老贼入了蜀道,此番会战,我们看似大获全胜,可实则连最基本的战略目的,都没能达到。”鄂崇禹说道。
“现在赶往变路已经来不及了,是不可能追上那两个老贼的。我们这就入治渠山,兵贵神速,直逼涪城,一旦拿下了涪城,就可掐断褒斜道、金牛道、子午道等地的后路,等于是一枚钉子,深深地嵌入西南腹地。”洪锦看了看地图,说道。
“这样一来,尔玛就只能带着兵,躲入西南大山中,全面放弃金牛、子午、褒斜等蜀道,古羌国的根基,就等于被我们掐断。”鄂崇禹点了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但首要的前提,是要必须攻克涪城。
一旦涪城无法攻克,尔玛大军提前进驻涪城防守,那么这个计划,就无法成功。
……
……
神龙山距离蜀道,足有万里之遥。
为了躲避追兵,尔玛下令大军化整为零,八大将军各率领一部,日美吉率领他的第七军团与尔玛率领的王廷军一起行动。
虽然几十万大军都化整为零,目标小了许多,但毕竟是涉及到几千,乃至上万人的行动,不想留下痕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太鸾率领三千铁骑,一路追踪过来,从丛林里遗留下来的痕迹,不难判断,刚刚在这里,曾有不少于一万人的兵马走动过。
“马蹄印还是新的。而且从地面的痕迹来判断,都是一些重骑兵。”太鸾轻语。
太鸾想了想,古羌国给战马装备重型盔甲的军队,总共就那么几个。
除了王庭军,就只有八大部落的精骑了。
“尔玛老贼的确狡猾,幸好张将军窥破了他的意图,不然的话,这么一条大鱼,岂不就要被他逃了?”太鸾低喃,扭头对左右轻喝道,“遣三名斥候,速速回神龙山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张将军。其余人等,随我继续追击。”
“大人,张将军告诫过,说是……”亲卫劝阻。
“少废话!若是没有人在前方牵制,等张将军来了,人早就跑没影了!”太鸾呵斥。
亲卫低头,不敢在劝说。
随即,太鸾带着三千轻骑,继续追踪。
大约一刻钟,
太鸾忽然勒紧缰绳,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两侧崇山峻岭。
因为他追踪到这里,发现原本的鸟叫声已经不显,连地上的痕迹,也突然变得戛然而止。
“撤!”没有多想,太鸾轻喝下令,因为他感觉,此地充满了危险。
然而,在下一刻,两侧山岭中,忽然有万箭齐发而来。
几乎没有任何准备,三千轻骑顿时死伤大半。
后路丛林里,欺天之阵撤去,上万重骑兵连接着铁索,呼啸驶来,连人带马直接用铁索砸飞。
然后,战马和骑兵,一起被上万重骑兵的冲势,碾压成肉泥。
太鸾怒叫,他带着残兵,想要突围出去。
不过,四面都是伏兵,二万大军将这里团团围住,皆都是古羌国的精锐———王庭军!
“下方商将,速速下马乞降,本相可饶你不死!”一处岩石上,尔玛冷漠的俯瞰着被长枪手围起来的太鸾,轻喝道。
太鸾眼眸冷冽,身上的白甲被血水染红,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夺来一杆长矛,朝着尔玛方向猛地一扔。
长矛化作一道残影,在虚空中回荡着撕裂般的声响。
然而,当长矛飞到尔玛面前不足一丈时,就被一名王庭将军拦了下来。
长矛寸裂,被一冲一撞,两股强大的劲力撕碎开来。
尔玛举起手臂,朝下猛地一挥,没有在说过多的废话,“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