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苏信居然是苏炳言的儿子的消息,对于张绍而言不亚于平地惊雷,炸得他外焦里嫩。
回想起那天对苏信恶劣的态度,张绍肠子都要悔青了。他还要求人老子办事呢,先就把人儿子大骂一顿,这事儿还怎么办得了?而且堂堂的市长秘书黄承对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言笑晏晏,这是要有多看得起他?
现在想要靠苏炳言这条线搭上顾恺之的关系,不亚于登天之难,张绍感觉到规划局局长的位置离他是越来越远,心里却想不出什么补救的法子。
苏信也发现了张绍,只是他并不知道他跟市长秘书黄承站在一起给张绍带来了多大的视觉冲击。见张绍目光复杂的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苏信嘴角露出一丝不带任何含义的笑容,收回目光,跟着老爸和黄承朝市长顾恺之所在之处走了过去。
顾恺之身处一竿子矿老板和高官当中,见走过来问好的苏炳言,他堂堂的一市之长在公众场合面对下属说话自然不可能太露骨,只是淡淡地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平稳的目光落在苏信身上,如水平静的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呵呵,苏信,个把月不见,长个了嘛。”
顾恺之把这份亲近转移到苏炳言的儿子苏信身上,既显得合乎情理,同时也能让其他人意识到他对苏炳言的看重。中国人表达感情一向含蓄内敛,表现在官场上更是如此,很多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不用说,而是让下属去悟去想。如果这群人连这么粗浅的心思都猜不透,那也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上了。
在场的都是一群人精,脑瓜子灵活的很,尤其是在钻营取宠揣摩上位者的想法上都是个中好手。见市长对这个叫苏信的少年这般和蔼可亲,那还不明白市长之意,一个个纷纷出口夸赞苏信。
“嚯,这个娃子是苏所长的儿子吧,长得可真英俊,俨然是个小帅哥嘛,在哪儿上学呀?”
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思灵泛的黄承立马接了话,笑道:“呵呵,苏信可是个高材生,在重点高中里津市一中读书,而且是全校前二十名的学习尖子。马总,我记得你儿子马驿也在一中,成绩怎么样?”
叫张总的中年男子是个几百万级别的矿老板,没什么素质,说话粗鲁,心直口快,“黄秘书您可千万别提这茬,那混小子能进一中还是我砸三万块钱弄进去的,平时吊儿郎当惹是生非,考试考零鸭蛋的主儿。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我也没少抽他揍他,但就是治不住,越治越叛逆。唉,现在我哪敢奢望他比得上苏信这种高材生,那怕那混小子有苏信一半的成绩,我回头立马给一中立个碑捐款一百万。”
众土豪似乎对此深有同感,纷纷感叹:“说真的,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挣那几个血汗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下一代生活有保障,能够用功读书将来有出息。可现在的小孩子不比我们那时纯朴,一个个叛逆的很呐,在家里老子是儿子,儿子是老子。唉,还是咱炳言老弟命好呀,生了这么个好儿子,真的比什么都值当,吃糠咽菜都香。”
“哪里哪里,各位老总过誉了。”苏炳言嘴上谦虚,可心中的自豪刻在黑黑的脸上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看着苏信站在众身家百千万的矿老板和各部门的一把手当中,赞赏恭维声此起彼伏,张绍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有些眩晕,尤其是市长顾恺之亲昵地拍了下苏信脑袋的画面落在他瞪得溜圆的眼珠子里,极是扎眼!
“天哪,这个少年的关系如此强横,如果真的因为那天之事而记恨他,那他这个小小的规划局主任岂不是沦为砧板之肉的命运!”张绍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浆糊,找了张椅子颓然坐下。
直到一阵鞭炮声响起,到了动工典礼揭幕的时刻。张绍才无力的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瞥了眼台上,市长顾恺之正在哪儿慷慨陈词,痛陈三十六湾治污的紧迫性。
对此张绍没什么兴趣,抬眼扫向台下一排排的座位,终于在最后面空空荡荡的位置上发现了苏信。
事到如今,张绍已经彻底断了讨好苏炳言搭上顾恺之的心,反而很是担心苏信记恨他而从中作梗,在他竞争规划局局长的关键时刻向市长顾恺之说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想起强迫赵新民将天桥承包给侄子张小兵之事,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如果这事被苏信捅到市长顾恺之那里去,莫说坐上规划局局长的位置,他连规划局主任这个位置都别想干了。
盯着远处的苏信,张绍目光复杂心里纠结,想要上去向苏信表达对上次所发生的事情的歉意,可又放不下老脸,最终只能颓然一叹,留在这里也没用了,回去想应对之策吧,转身走到停车场,坐上了他的专车桑塔纳扬长而去。
而苏信自始至终没有注意到颓然离去的张绍,此刻他正表情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对几百双眼睛和记者的长枪短炮老爸苏炳言,生怕他怯场。
幸好昨晚苏信修改后的演讲稿苏炳言已经一字不落地记忆在心里,此刻打着腹稿依然侃侃而谈,神色倒是很有些意气风发。
苏信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涌出一丝自豪,他的父亲在如此瞩目的时候,也能坦然处之,微笑自若,谈笑风声。
“咔嚓”一声!
苏信一愣,转过头,便看见了白嫩的小手里拿着一台单反相机,嘴角弯弯眉眼带笑的顾茜。
苏信嘴角一笑,“又偷拍我?”
顾茜撇了撇嘴,靠着苏信坐下,转头盯着他眸子一眨不眨地问:“难不成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想讹我钱?”
苏信哈哈笑道:“土豪,打赏点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