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标大会的现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肖清的身上。
肖清神色数变,目光略有呆滞,看着那张有她亲笔签名的租赁合同,身躯晃了一晃,脑子一片空白,随即冒出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完了,这次完了,只是,怎么会这样?这份租赁合同如何落在苏柄言手中的?”
租赁合同一共两份,她一份,邓大海一份,她的那一份自然在她手中,绝不可能落入苏柄言的手中。也就是说,苏柄言的这一份是邓大海的。
肖清的心里本是焦虑无比,想到此事,又满是愤怒,怒不可揭,心想一定是邓大海从谢小芬夫妇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再次反水,把她给卖了。
只能这么解释,也只有这一个解释!
“竞标人肖女士,这份租赁合约是你的吗?”
秦开泰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肖清的思索。她猛地仰起头,面色数变,黑纸白字,又亲手签了名字,无可辩驳,饶是她嘴尖齿利,此刻被抓到痛处,一时语噎,半晌才道:“不,不是我的……”随即又想,现在黑纸白字写得明明白白,在这点上狡辩不了,又断断续续地道:“是,是我的,可,可是……”
“可是什么?”秦开泰的声音里多了份严厉。
肖清被秦开泰这么一喝,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不是她不想说,而是黑纸白字,她无法狡辩!
秦开泰哼了一声:“肖女士,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秦开泰见此,面无表情地道:“肖女士,经过招标大会监督组的共同商讨,药监局决定收回你的药品许可证,监督组不同意你的筹建药房计划,并且永久禁止你参加星沙市药监局的招标大会。明日,工作人员会把《不予行政许可决定书》送给你。”
台下顿时哗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面色煞白的肖清身上,里面夹杂着疑惑,他们不明白,肖清究竟是做了什么,竟然得到如此严厉的处置。先不说秦开泰剥夺了肖清到手的药品经营许可证,更严重的是,肖清以后连审查资格都没有,总而言之,在星沙市,肖清再也不可能开大药房。
肖清面色煞白,大声辩驳道:“秦局长,你们的处置未免太过严重,我不服,就算是这份租赁合同是我的,算是谢小芬家的门面符合标准,你可以把药品经营许可证给她,但是一码归一码,我的投标书以及答辩都符合标准,而且是在场最好的,你们凭什么剥夺我的药品经营许可证?秦局长,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个还需要我解释吗?”
秦开泰反问了一句,随即道:“肖清女士,监督组以及专家组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是因为你为了打击竞争对手谢小芬女士,采取卑劣手段,侵占谢小芬女士的面门。更令人不齿的是,你收买门面主人邓大海,在招标大会前夜,让邓大海将谢小芬女士的门面收回,导致谢女士的《药品零售企业实际量度回执》不符合今日的招标要求,从而让谢女士拿不到药品经营许可证。
秦开泰顿了一顿,语气渐渐严厉起来:“对,你的投标书是符合标准,也算很不错,但是,你这种做法,实在是恶劣无比,若是姑息,长此以往,星沙市医疗行业岂不是彻底乱了套!”
台下众人哗然,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目光或是留在轻声叹气的谢小芬身上,心想:“幸好这个秦开泰秉公处理,否则这谢小芬只怕是拿不到药品经营许可证咯。”
不过,此刻在场竞标者的人,目光大多停留在面色发白的肖清身上,多有鄙夷和幸灾乐祸。大厅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肖清这女人够毒的,为了打击竞争对手,争夺药品经营许可证,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肖清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赤红,众人奚落她的话落在她的耳朵里,真是刺耳无比,脑子却还在急转,她不死心,想要找补救的方法,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台上的邵兵身上,却是发现邵兵正低头拿着水性笔在写着什么,根本不打算不管她的死活。
肖清不由地勃然大怒,随即又是心下冷笑,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别怪她撕破脸皮,把所有的事情掀出来,大声道:“秦局长,我不服,这些竞标者一个个口口声声说秉公处理,你也说我的做法恶劣无比,可是,夺标成功的七个竞标者,谁敢说都符合标准,并且,都没有走后门!”
邵兵面色一沉,心想这女人真是没脑子,这个时候说这种蠢话,牵扯出一些不相干的东西。他沉声道:“肖女士,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招标大会,注意你的言辞,招标大会经过层层审核,公平公正。”
秦开泰深深地看了眼邵兵,心里冷哼了一声,随即目光落在肖清身上,淡淡道:“肖清,你享有依法申请行政复议,或者提起行政诉讼的权利。”
秦开泰顿了一顿,又意有所指地说道:“所以,你若是对三组领导的共同决议存在质疑,或是对在场某个领导存在意见,我建议你,现在去法院对药监局的领导提出行政诉讼,不过,这里是招标大会,请你不要在此咆哮,影响招标进程!”
这一句话,让邵兵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这秦开泰够狠!”
黄承眼睛突然眯了一下,随即咳嗽了一声,对台上的众位领导说了声:“我去上个厕所,你们继续。”
说罢,黄承起身离席,身影消失在大厅侧门口。
在场的领导都心里纳闷了,正值招标大会的关键时期,黄秘书去上什么厕所?等下纠缠不清,还需要他一锤定音呢,不过要说起来,今天黄秘书的举动有太多怪异的地方。
秦开泰目光一转,落在门口的安保人员身上,大声道:“把肖清女士请出招标大厅!”
“秦局长英明,把这女人轰出去!”
台下的应和声不绝,全是奚落肖清的声音。这群人痛打落水狗,并非真的有多么憎恶肖清,也非心存正义之感。人的心思很复杂,但终究逃脱不了“利益”二字。
药品经营许可证只有七个,都已经花落人家,可在场的的竞标人,百分之九十都没有拿到药品经营权。其中肖清得到了药品经营许可证,现在被三组领导收回,等于空出了一个。如此一来,他们可以争夺这个药品进行许可证,虽说竞标者太多,希望渺茫,但有希望。
此刻,竞标人见肖清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自然乐意痛打落水狗,纷纷出言要把这肖清轰出招标大厅。
四名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立马走了过去,就要“请”肖清出去。
肖清身子发抖,面色更是凄惨,官官相护,现在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但她会让邵兵付出代价,让邵兵吞了她的钱全部吐出来,但现在在闹下去,只怕钱全部打了水漂,自己也招上麻烦。
只是,此时此刻,无数道鄙夷的目光射在她的身上,犹如针扎,她这辈子也没有受到过这般羞辱,再也没有脸留在这里,也不想留在这里!
肖清临走之前,忍不住地,看了眼此刻面色平静的谢小芬,而那个兔崽子苏信甚至是嘴角带笑,举起两根手指头,对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肖清心里愈发的羞怒,推开安保人员,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朝大厅跑去。
苏母谢小芬看着肖清狼狈的样子,心下唏嘘,有些于心不忍。
两家人毕竟同一个单位小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药监局领导的决定,等于宣判了他们两家的关系彻底决裂。以后在环科院,只怕是肖清的丈夫周作东对她丈夫苏柄言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不过,自作孽不可活。肖清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秦开泰把肖清轰出去之后,咳嗽了一声,宣布招标大会继续进行。
……
肖清气急败坏的走出腾龙阁大酒店,一脸怒火,烦躁的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一是找邓大海算账,这个邓大海,真是个见钱眼开,风吹两边倒的畜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卖了,让她到手的药品经营权打了水漂,而且在招标大会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这口气她不能忍!
另外,就是去邵兵讨个说法,为了拿下药品经营许可证,她不仅给邵兵送了一大堆名贵烟酒,还给了邵兵五万块钱的。邵兵光吃不办事,遇见麻烦只顾自己,得,肖清也不打算去法院告邵兵,毕竟她行贿了对方,她只是难忍这口恶气,要让邵兵把钱全部吐出来。
“肖清女士。”一道声音响起。
肖清刚好走到腾龙阁门口,听见有人喊她,停下脚步,目光一转,只见有两名青年站在门柱下,似乎在等她,已经等了很久。她心里烦躁,声音也是不善:“干嘛?”
两名青年迎了上来,其中一名方脸青年出示了证件,道:“肖女士,我们是市纪委的工作人员,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你询问你,希望你能配合。”
市纪委!
肖清心里一凸,心念急转,这市纪委专管贪赃枉法的贪官,找她干嘛?一定是因为她行贿药监局副局长的事情,才找上她,嘴上却是干笑道:“你,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脸青年深深地看了肖清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两名青年不再多说,直接把肖清带到一辆黑色桑塔纳旁边,拉开后车门,刺目的光线照进去,照出了一个人。
肖清陡然一惊,结结巴巴地道:“黄,黄秘书!”
黄承嘴角带笑,看着面色数变的肖清,道:“肖女士,你好。你之前说,‘夺标成功的七个竞标者,都走了后门。’,这句话我到现在还没理解,耽搁你一点时间,给我解释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