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茫,天空飘零着雪花。
苏信驱车离开了御园,穿过寂静的街头,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喧嚣的城市也渐渐安静下来,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脑子里却是宋儒尚告诉他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宋儒尚和沈达威之间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想象,两个人都是那种躲一跺脚,整个京城都要天翻地覆的角色,但是他知道,这段纠缠了三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一定会引发一场灾难。
宋儒尚只是一个商人,但他是权/柄/滔天的刘建华的女婿,又联合了古图的爷爷古全德,二者的实力足以击溃沈达威,事实上薛边林落到如此下场,隐居幕后的刘建华和古全德才是至关重要的点。
他们,才是决定薛边林生死的人物!
至于宋儒尚背后推动的局势,譬如白云山庄枪杀案,譬如今晚在薛凯别墅前发生的火/并,这些事情只是给刘建华和古全德一个发动进攻的借口和契机,他们不在乎下面的人的死活,更不可能关心白云山庄枪杀案的来龙去脉。
他们关心的是薛忠达昏迷重病,导致整个/薛/家陷入惶恐之中;他们关心的是薛忠达能不能活的过今晚。如果薛忠达不死,那么薛边林不会有事,即便遭到沉重打击,只要薛忠达有一口气,那么/薛/家/就能苟延残喘下去。
薛忠达没有挺过那口气,所以/薛/家就此沉沦。
苏信从未见过薛忠达,心想这样的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在临死之前,应该感知到了这一切,在咽下那口气之前,一定明白他的死亡,代表着他所缔造的辉煌和荣光将要陪同他命丧黄泉。
薛忠达当时是什么感受呢?不甘,无奈,还是看透了红尘繁华后的苍凉一笑?那么和薛忠达面临着同样命运的沈达威,此时此刻,又有何种感受呢?沈达威肯定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宋儒尚搞出来的,但若是说起这段充满了恩恩怨怨的仇恨,只能追溯到三十年前的旧债。
宋儒尚是来复仇的!
宋儒尚蛰伏二十年,等到薛忠达病危之时,陡然发难,他也必须发难,他不能让他的仇人含笑而终;……眼下,宋儒尚凭借着刘建华和古全德的实力,已经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苏信微微的呼了一口气,他望着前方道路的目光之中,看到御园外面的道路上出现了大量不同寻常的/士/兵/,这幅画面极度敏感,有种古代城市某些重要地点的戒/严,他又陡然想起此处接近一些重/要/人物的住所,左边有条岔路口,直通某个神秘的红墙大院。
苏信联想到古图爷爷的身份,忽然明白了一切。
这一回,真的变/天了。
此刻的沈达威只怕同样身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状态!
前世今生,林林总总加起来,苏信活了三十多年,前世过得平凡普通,常常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劳累,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一样生活在钢筋水泥中,淹没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
今生,带着记忆的他重生了,大彻大悟的他拼了命的往前跑,拼了命的汲取财富和地位,现在,他拥有了几十亿的身家,心爱的女人,一个市值百亿的互联网巨无霸,常人难以企及的巨大财富。
这一路上,他同样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面对过各种各样凶险的局面,每一次都让他成长,学会了很多,这些经历弥补珍贵,或许老了的时候,会时常回忆起没有虚度此生,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亲身经历眼前的这种事情,现代/版本的玄/武/门/事变吗?这他妈太恐怖了!
苏信想都没想,掉头转向,驱车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他实在是不想参与到这场宋儒尚发起的战争当中,他甚至是不愿意再多瞧上一眼,心里发誓从今往后,和这一切一刀两断,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等待宋儒尚履行自己的承诺,为顾茜之死给他一个交代,或许有一天,宋儒尚会一枪崩了自己的脑袋。
当时赶往御园之前,苏信很想一枪杀了宋儒尚,但后来他听闻了宋儒尚的悲惨经历后,忽然发现,他杀了宋儒尚又有什么用?真的就是替顾茜报仇了吗?不是的,现在的宋儒尚拥有一切,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失去了所有,父母,心爱的女人,还有孩子。
现在的宋儒尚和一个死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心里还有恨,无穷无尽的恨,他就是基督山伯爵,是哈姆雷特王子。苏信如果真的开枪射杀宋儒尚,从某个意义来讲,他是在成全生不如死的宋儒尚,同时自己也会遭受到牢狱之灾。
正是以上种种,苏信最终克制了报仇的念头。
现在,苏信既不同情宋儒尚,也不想关心/沈/家的事情,他累了,想要和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安安静静的陪在安然身边,然而还有一个人阴云不散的漂浮在他的脑海之中,如同魔鬼,那个和他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余靖宇。
余靖宇在那里呢?
余靖宇会怎么做呢?
他和余靖宇的恩怨究竟该如何结束呢?
苏信唯一知道的是,余靖宇一定藏身在御园之内,其他的一无所知,但这场恩怨情仇同样不会轻易结束,余靖宇现在给宋儒尚卖命,不过苏信心里清楚,这个人是一条毒蛇,绝对不会甘心情愿就此罢手。
他们之间,只有不死不休!
这么想着,苏信的思绪又混乱起来,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眼下他想好好的休息,专心开车穿过北京街头,天空飘雪,街灯昏黄,路上行人稀少,很快的,来到了他熟悉的朝阳街头,他住在高档别墅小区内。
车子最后停在了家门口,苏信推门下车。
苏信朝别墅内望了望,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别墅内漆黑一片,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回来过,心里忽然有些感慨,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他回到了原点,发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情,他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人。
他得到了什么?
他失去了很多。
苏信摇摇头,掏出钥匙开门,走进别墅内,伸手摁了摁开光,吊顶的大灯亮起,客厅内灯火通明,苏信转头四下打量,客厅挺凌乱的,餐桌上有一些吃剩下的烧烤,啤酒瓶,以及方便面空桶。
这多半是马连成的杰作。
苏信抓了抓头发,心想安然已经返回北京,现在睡觉去了吧,荣浩多半也在,不过很晚了,他不想吵醒他们,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泡了碗方便面回到餐桌上,吃了起来。
“苏信。”
这时,一楼卧室的走廊上传来一道声音。
苏信以为是荣浩,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看到了暮云琛。
暮云琛一直没有睡着,他的警惕性极高,听到门外的声音,立马爬了起来,却不曾想来人是苏信,一向淡定平静的脸庞流露出惊愕。
苏信皱了皱眉:“暮云琛,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暮云琛一直在调查苏信的事情,但苏信并不知道暮云琛也回北京了,看到暮云琛的时候,他不免略略有些诧异。
暮云琛抱着手坐到苏信对面的餐桌上,道:“前段日子。”
苏信点点头,又道:“因为我的事情吗?”
“算是吧。”暮云琛应了一声,不愿多提这些,他目光落在苏信的衣服上,上面沾满了血污,已经结成了血块,显然今晚发生了枪击案,苏信又经历了一场血战,他立马联想到今晚偶遇余靖宇的场景,心里越来越感觉情况不对劲,越来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其实到目前为止,暮云琛还不了解这一团复杂的问题的中心,他思考的点依然在早已经翻篇的白云山庄枪杀案上,因为他过来北京的时候,已经很迟了,那时距离白云山庄枪杀案过去整整半个月;另外一方面,他并没有接触到这件案子的真正内幕,消息缺乏。
按照他知道的情况,苏信此刻应该还受到白云山庄枪杀案的困扰,因而对苏信忽然回来倍感诧异,苏信可是通缉犯啊。暮云琛想了想,点了支烟道:“苏信,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苏信吃了一口泡面,笑了笑,心想暮云琛看来还不知道真相,他把眼下的情况告诉了暮云琛,当然,他并没有说宋儒尚和沈达威之间的恩怨,这个事情太大太敏感了,不过他提到顾茜已经死了的消息后,暮云琛明显的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道:“顾茜死了?”
苏信笑了笑,低头继续吃泡面。
客厅里忽然沉默了下去,暮云琛望着对面的苏信,脑子飞转转动着,他缺乏信息,但是他从很多事情当中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点,他知道顾茜的身份,这样的一个女孩被人枪杀,究竟谁有这份胆量呢?他又想到了今晚偶遇余靖宇的那一幕,想到余靖宇和薛老爷子住在同一间医院,他身上的血,代表了什么呢?
这些线索很快的聚合在一个点上,暮云琛忽然明白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再问,掏了一支烟甩给苏信,自己点了一根,慢慢的吸着,最后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大概是吧。”苏信放下塑料餐叉,点了一支烟,吧嗒吧嗒吸了两口,其实,他怎么可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他现在只能等待这个噩梦快点结束罢了。
“那你早点睡吧,安然在睡觉。”
暮云琛拍了拍苏信的肩膀,不再多说,起身回房了。
苏信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客厅内,直到抽完手中的香烟。
他关了灯,转身上楼,很快的来到卧室,门锁着的,不过他有钥匙,开了门,卧室内黑漆漆的,窗户外洒入几缕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床上的女孩的侧脸,明洁无暇。
苏信走了过去,坐在床头,伸出那只乌黑粗糙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的手掌,手掌心有些颤抖,放在女孩精致的脸庞上,感觉到微微的凉意。
苏信望着安然,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暖意。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了多少,至少这个女孩永远都陪伴在他的身边。苏信笑了笑,转头望向窗外,窗外的月光明亮温暖,他却没有察觉到,安然闭着的眼睛忽然留下了泪水,直到苏信放在她脸庞的手掌收回去的时候,她才伸手,紧紧地抓住了苏信的手。
苏信陡然一惊,转头望向抓着他的手的安然,安然精致的脸庞还带着点点晶莹的泪水,他心里忽然充满了愧意,和安然在在一起七年,他从来没有见安然哭过,这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苏信的心里忽然有点酸,嘴上笑着说:“小然,你没睡啊?”
安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苏信弯下腰,伸手一把将安然抱入怀里,擦拭掉安然脸颊上的泪水,低下头,吻上了安然的光洁的额头,然后慢慢向下,吻着安然的嘴唇,手掌拉开安然的睡衣,伸入里面抚摸着。
“你好臭诶,去洗澡。”安然一把推开苏信道。
苏信愕然看着母老虎突然发威的安然,顿时哭笑不得,点头说好。
苏信来到浴室,按了下开光,刺目浴霸亮起。
苏信眯了下眼睛,望向墙壁上的镜子,里面的人胡子拉碴,头发凌乱,面颊瘦削,但是很快的,他的目光焦点聚集在衣服上,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一大团一大团的血污,全是顾茜的血。
他靠在墙壁上,仰头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股难以遏制的痛苦席卷了全身。
“怎么了?”
安然出现在浴室门口,手里拿着浴巾和苏信的睡衣。
苏信侧头看着安然,笑了笑,说:“没什么。”
安然走了过去,把苏信抱入怀里,伸手拍了拍苏信的肩膀,慢慢道:“小茜死了,你难过对吧?想哭就哭吧,你是我的人,在我面前哭没关系的,不丢脸!”
苏信本来心情非常不好的,但安然的话顿时让他哭笑不得,天哪,他什么时候混到这么悲惨的地步,道:“抱歉,我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就去洗澡。”
安然把浴巾和睡衣一股脑扔在苏信手中,转身朝外面走,却被苏信一把拉了回来,苏信将安然抱入怀里,低头吻着安然的嘴唇,舌头撬开她的贝齿,伸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