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苏信发现书桌上有一张信纸。
上面只有一段话:“苏信,我有点事情,必须离开,你一定要等我。”
是安然的字迹。
是安然留给他的信。
苏信放下信纸,躺在床上,仰头望着白得晃眼的天花板。
他闭上双眼,忽然感觉到深深的倦意和说不清楚的滋味,总之五味陈杂,没有办法说清楚,就像大脑缺氧一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他必须理清头绪。
安然知道了什么?苏信没有办法确定,但很显然和安然的身世有关。
安然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苏信不由地回想起安以权来他家做客的那天晚上,期间安以权接了一个电话,是谁的电话?吃过晚饭之后,安以权让安然陪着他出去逛逛,安以权到底对安然说了什么?
安以权接的那个电话极有可能是沈如晦打来的,现在的安然是他最大的底牌;而安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是沈如晦让安以权向安然透露一点关于她身世的事情。
安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或许也想弄清楚吧。
所以安然去了北京。
苏信很容易的推断出安然离开的前因后果,甚至是安然去了哪里。
安以权那天来他家,和安然谈了之后。苏信从安然的脸上看出了一点端倪,隐隐知道安然可能知道些她的身世,虽然安然掩饰的很好。
当时没有安然说,苏信没有办法问。
他总不能向安然问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吗?这种蠢话。
因为苏信并不想让安然知道这些,知道关于她过去的身世,为什么?现在安然活得安安稳稳,即将和他结婚,他又何必把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告诉安然,当然了,他也没有权利隐瞒安然;只是安然不说,他就不好往这方面问。
苏信当时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安以权找安然只是聊聊多年的养育之情;其实当时他想,就算安然知道了一些端倪,也不会不辞而别,至少应该和他商量商量,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样子,他不会陷入被动之中。
苏信显然低估了安然的倔强,或许安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也明白里面涉及太多的恩怨,不愿意让苏信参与进去,所以她心里虽然惊惶,却自始至终没有和苏信说。
苏信确实不想再陷入到那个龙潭虎穴之中去了。
这也是他隐瞒安然的原因之一。
他原以为宋儒尚和沈如晦之间的恩恩怨怨都会尘埃落定,或者说和他再无干系,那边的龙争虎斗对他而言,赢了不会有收益,输了就是赔掉一切;而且他并没有任何资本去和宋儒尚、沈如晦这些人较量,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
苏信必须去北京,立马,现在!
苏信掏出手机翻出华信集团助理的号码,让她订今晚星沙市前往北京的头等舱,可是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让对方取消了航班,挂了电话。
如果今晚离开,爸妈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尤其是安然还怀着孕呢,就这么的一下子突然不见了,他老妈谢小芬非得给吓个半死不可,指不定以为他家儿媳妇临了结婚带着孩子跑路呢,所以苏信现在必须稳住爸妈,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些,更不能让他么察觉到离开的原因。
安然走了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爸妈的;因为安然已经走了。
苏信起身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思绪混杂的像是一团乱麻。
咔嚓一声!
这时,卧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谢小芬从门外探出脑袋,望着嘴里叼烟走来走去的苏信,楞了一下:“你在干嘛?”
苏信呆了一下,连忙说道:“哦,没什么,公司那边出现了一点问题。”
谢小芬走了进来,坐在床头上,说道:“公司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处理不了就先放在一边,好好缓一下……对了,小然呢?她怎么不在家里?”
谢小芬忽然记起进门以后没看到安然。
这句话问的苏信无言以对,但是他又不得不回答,他望了眼地砖上的那封信,不动声色的踩在脚下,心念急转间,连忙道:“哦,小然她参加同学聚会去了。”
谢小芬不满道:“她怀了孩子一个人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你也不陪陪她?”
“我刚刚准备过去,这不是你来了嘛。”苏信立马接话,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老妈,小然学校那边不是毕业了么,不过她这一个多月都呆在家里,毕业证学位证什么的都没有领,而且有些手续都没有办理,中艺的老师都打电话过来催了,可能明天她要去一趟北京。”
本来中艺七月初就毕业了,可是安然怀孕之后,谢小芬担心长途来来去去,会动胎气,就让安然留在家里养胎,毕业散伙饭、毕业照、毕业手续都没有弄,连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都还在学校那边。
现在苏信这么一说,谢小芬立马道:“你上去替小然拿一下不就得了嘛?你小子就这么不注意自己老婆的身体呀。”
苏信无语了,他老娘再喜欢跟他抬杠,平时到没什么,今天他必须要去北京,而且安然已经去北京了,他想让安然留在家里也没用,但是这些话可不能告诉老妈谢小芬。
如果让老妈知道她的儿媳妇安然是金枝玉叶,古代的公主,还是那种受尽磨难现在回去寻找身世线索的公主的话,只怕要急得跳起来,立马订飞机票飞北京去豪门沈家讨儿媳妇。
苏信说道:“老妈,人小然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她毕业了,也想见见以前的老同学,小然自己不好意思对你说是尊敬你,把你当做亲妈,你没必要这也管那也管,她是成年人了,知道该怎么做。”
苏信知道说这样的话会激怒自己的老娘,往往很多时候,婆媳之间的矛盾就是这么来的,赶紧又说道:“当然你是好意,关心小然,不过她自己会注意的啊,去北京我会照顾好她的。”
谢小芬给苏信说的心里有点不满:“你这臭小子,什么叫做这也管那也管?如果小然没怀孕,我才懒得管你们小两口的事情,等你们结婚生小孩之后就分家。我乐得清闲。”
苏信真的是脑袋要爆炸了,烦心的事情要么不来,要么一股脑全来,他还得照顾好老妈的情绪,赶紧说道:“老妈,什么分家不分家的,这些话都是我的想法,我只是理性的和你讨论讨论,你别上纲上线。人小然可是很尊敬你的。”
“我知道,就你小子不把老妈当回事儿。”谢小芬道。
“好好好,我承认错误,改天改正。”苏信赶紧转换话题,说道:“老妈,今晚同学聚会可能会比较迟,所以我和小然不回家住了,定的机票是明天早晨八点的,明天早上直接出发去紫云机场飞北京了。”
“去吧去吧,小然怀孕了,你这个当爹的当点心,别喝酒抽烟。”谢小芬起身离开了卧室,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苏信摇了摇头,望着谢小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关好了门。
苏信掏出手机找人订了今晚的飞机票,然后踩在脚下的那封信,掏出火机烧掉,从角落里提出行李箱,打开衣柜收拾东西,安然的衣服一件也没带。
他摇摇头,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然后打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半块玉佩,色泽透亮,温润古朴,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货。
他将玉佩收入上衣口袋里,提起行李箱出了门。
来到客厅的时候,苏信听见厨房里响起哐当哐当的声音,他转头来到厨房门口,看着老妈谢小芬围着围裙在忙碌做晚饭,菜篮子里装了一只鸽子和甲鱼,盐焗虾,给孕妇吃的,不过安然不在了,她也就不用做了。
“老妈。”苏信喊了一声。
“嗯,要走了?去吧,记得照顾好小然啊。”谢小芬说道。
苏信笑了笑,走过去忽然将谢小芬抱在怀里,低头亲了她一口,笑着说:“刚才我说的话有点不太对,谢董事长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呀。”
“哎哟,你这臭小子,越大越不要脸。”谢小芬被儿子的亲昵的举动弄得脸都红了,儿子倒是经常抱她,可上次亲她的时候还是在幼儿园里,白了苏信一眼说:“我怪你什么?你自己大了,我也管不着,自己担心点就好。”
“知道,”苏信松开谢小芬,道:“那我走了,记得和老爸说一声。”
“去吧去吧。”谢小芬摆摆手,望着提着行李朝门口走去的苏信,目光忽然有些失神,眼睛慢慢红了一起。
她感觉到苏信有点不对劲,因为这是从她身体里分离出去的亲儿子。
她也隐隐感觉到苏信对她说了谎,如果苏信和小然明天就去北京,为什么今晚还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她去苏信的卧室的时候,看到苏信愁眉不展,看到苏信脚下踩着一张纸,他显然心里有事情,而且一定是大事情。
在谢小芬心里,她的儿子不是一个普通人,一般的麻烦不会让他那样失魂落魄,但是她最终戳穿,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苏信是真的长大了,有能力独当一面,经受住外面的风风雨雨。
普通人有平凡的幸福,超凡者注定要经历风风雨雨,有的时候,谢小芬睡觉做梦梦到儿子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都会吓出一声冷汗;她想让她的儿子安安稳稳的平凡的活着,那怕找个普通的没有多少钱的工作也好,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这就是她儿子的命。
她这个母亲,并不能给儿子什么帮助。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儿子度过这次的难关,平平安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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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信离开家,开着奥迪a8直奔紫云机场。
在路上苏信给马连成去了一个电话,说自己今晚要去北京。
马连成当时给惊了一下,连忙问道:“现在去北京干嘛?事情不是一件解决了嘛,再过两个月你和安然都要结婚了,安心留在这边难道不好吗?其实我想你应该把华信信息公司总部迁到上海,深圳或者星沙市,北京那个地儿实在是你的灾难地。”
在马连成想来,苏信去北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事情。
这一点早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证明。
苏信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毕竟大学同学都毕业了,再不去看看他们,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你可别多想。”
马连成心想不是我多想,是你画蛇添足,现在都七月中旬了,那个大学应届生还留在学校等你过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呀,当然,他不想明着说出来,道:“苏信,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去?”
“算了吧,你又不是美女,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的,嘴巴又多,改天我投资一家电影公司,邀请你本色出演唐僧。”苏信并不想马连成参与进来,事实上,这件事情没有人能够帮助他,谁参与进来的结果都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包括他自己。
“那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马连成随口应了一声,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我挂电话了,回聊。”
苏信挂了电话,驱车来到紫云机场之后,在候机室等待了一会儿,幸好现在不是客运高峰期,他临时订到了八点四十飞往北京的头等舱,很快就到了登机的时间,他顺着人流上了飞机。
他坐在宽大的头等舱里,飞机起飞的时候,苏信透过玻璃,透过厚厚的云层,望着一片灯火璀璨的星沙市夜景,美好而朦胧,却渐渐迷离,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只剩下漫天的浓雾和黑夜。
苏信有想过。
这一去,他将要经受有生以来最残酷的一次磨难。
这一直是他在逃避的事情,但现在他走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他想起了曾经因他而死的女人,想起了七年前替他挡子/弹而死的张馨;想起了死在他怀里的顾茜,想起了他本应该为了顾茜而杀/死的宋儒尚,现在却成了他的丈人。
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究竟是为什么?他会走到这种进退维谷难以抉择的地步!
苏信想不明白,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带安然回来。
苏信望着窗外的眼睛,熠熠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