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暖醉,星空寂寥。
苏信和鲁田关小明邓凯四人拎着酒瓶坐在天台上,迎风吹牛/逼。
牛/逼的日子值得炫耀,但往往不属于大学时代,大学里只有吹牛/逼,没有真正的牛/逼,这是一个伴随着苦闷,思想与现实的激烈碰撞,骨感的生活与性感的梦想的激烈交锋的地方,这是一个高于梦幻的高中象牙塔,又低于残酷的社会大熔炉的地方。
学识不会让人成熟,现实才会。
在这么一个社会的试验田地里,经过四年的淬炼,是头猪都能洗涤干净身上的高中时代遗留下来的稚嫩,然而这里面的过程往往伴随着一个从傻/逼到成熟的经历,所以,苏信四人说的都是那些年,他们傻/逼/过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值得怀念,因为高于现实与生活。
走出大学,进入社会之后,我们再傻/。逼/那就是真的傻/逼/了。
这是我们常常怀念学生时代的真正原因,因为我们曾经做过许多进入社会之后不敢做的事情,比如站在女生宿舍下弹吉他送玫瑰大声表白;比如每天天不亮爬起来只是为了给暗恋的女孩送上一份热乎乎的早餐;比如为了得到班上女生的喝彩而努力练习篮球大杀四方;比如在大雨的天气徘徊在女生宿舍楼下只是为了和暗恋的女孩来一次不经意的邂逅。
有太多太多诸如此类的傻/逼/的行为了。
等我们真正的长大后,大到连我们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甚至是憎恶自己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勇气做这样的/傻/逼/到家,却让我们刻骨铭心的行为了。
这就是青春的真谛:肆意妄为,张扬如歌岁月。
关小明已经彻底喝醉了,但是他梗着脖子还要喝,从小卖部搬来两箱啤酒,四个人站在天台上,俯视着中大这片热土,迎着风,举着酒瓶,放声高歌213寝室四头禽兽最爱的《无地自容》: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不必过份多说,自已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作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
总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
疯疯癫癫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夜色深得伸手不见五指,晚风猎猎作响,中大校园里万籁俱寂,天空繁星点点,关小明和邓凯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苏信躺在天台的水泥地砖上,温热的地板让他混乱的思维多了一份清醒,仰头望天,寂寥的天空繁星点点,转过头,又看到坐在天台边沿上的鲁田。
他嘴角叼烟,粗犷的脸庞带着让人看不懂的萧瑟味道。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苏信打开手机,是夏桔梗打来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喝醉了吧;苏信说是的,如果你不想收留我,那我睡天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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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睡的很安详,尽管鲁田极具特色的电钻呼噜声咆哮了一晚上。
当太阳爬上东山的时候,寝室四人都醒来了。
邓凯和关小明要回家,邓凯已经考上了中大的研究生,现在无事回家种田;关小明没有考上,不过他决定今年继续搏一把,回家好好复习;而鲁田在北京租到了房子,陪他的女朋友程琳。
大家都收拾好了行李,只等着踩点朝火车站进发;苏信说我开车子过来了,送你们吧;要是以往,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绝对二话不说杀向他的奥迪a8霸占最好的席位,但是今天,他遭到了一通白眼。
没有人想要谁送,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吧。
这很有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味道。
时间还早,大家闲得无聊,该说的都说过了,临走的时候,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毕竟是四个大老爷们,也不会玩儿纯情,关小明提议玩儿斗地主,这个建议得到了一伙人的一致赞同。
苏信和邓凯读四年大学没打过斗地主,一个是没兴趣,一个是没时间,邓凯整天想着怎么多挣点钱,怎么多向宿舍楼里的牲口们推销/避/孕/套,多挣点钱供自己读大学,供妹妹读高中,怎么可能和鲁田关小明两个吃饱了就睡的家伙一样天天玩儿这种廉价娱乐活动。
不过今天两个人都没有拒绝,不会打也没有拒绝。
关小明说道:“来来来,不读点什么玩起来没意思,一块钱的局。”昨晚他喝的天昏地暗,醉里不知身何处,醒来照样生龙活虎。
“靠,你他/妈/的掉钱眼里了,今天还赌钱!”鲁田伸手给了关小明一巴掌,说道:“输的贴纸条,来来来,小喽啰们。”
鲁田洗牌,四人玩儿斗地主。
苏信和邓凯的水平有限,打了十多局,两人的脸上除了眼睛和鼻孔,已经全部被白纸条占领了,关小明的脑门上挂了一张,鲁田全身而退,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
“时间到了,哥几个,我先闪了!”
邓凯抬手看了眼手表,放下扑克起身环视三个没有说话却看着他的兄弟,笑笑说道:“说好了,谁都不许送,谁都不许走出寝室门。”
苏信伸手拿起地上的廉价红白相间的尼龙袋,递给邓凯,笑着说:“一路顺风。”
鲁田和关小明都站了起来,邓凯接过苏信递过来的尼龙袋,笑着说道:“现在苏信和鲁田都要走向社会了,我和明儿还要继续留在中大受苦受难,苏信我就不说了,成功人士,也是我们213寝室的骄傲,如果那天我混的惨了,我一定去你家蹭饭吃;至于老田,祝福你搬砖成功,早日出任ceo,迎娶白富美程琳,走向人生巅峰。”
“等着吧,迟早有那么一天的。”鲁田呵呵笑道。
“那哥几个,我走了。”
说着,邓凯笑了笑,提起红白相间的尼龙袋,大步朝宿舍门口走去。
他没有太多的话语,没有太多的悲欢离合,有的,只是他额头上的那一张张白纸条,也不知道他走到什么地方才会撕下来。
“来来来,我们继续。”关小明重新坐在椅子上,招呼苏信和鲁田。
斗地主继续,哥仨忘得兴高采烈。
苏信依然是输多赢少,或许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缘故,总之他的整个脸上都贴满了纸条,没地方贴了,鲁田和关小明可不放过他,贴大腿贴屁股,不过这种虐待没有持续多久,玩着玩着,关小明也一声不响的提起了自己的旅行包。
他拍了拍苏信的肩膀,笑着说道:“苏信,说心里话,我长这么大最佩服的人就是你,够义气,有能力,一个字总结,就是服。凯子说他混不下去去你家蹭饭吃,我没那么低级,直接把银行账号发给你。”
“好。”苏信笑了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着,关小明又望向鲁田,说道:“老田,我和你同床共枕了四年,忍受了你四年的呼噜声,脚臭味,嘴巴里的大蒜味,还天天霸占我的电脑看岛国动作片,里面的三百g种子我说我删除掉了,其实没有,我再怎么狠心也不能剥夺一个二十五岁还是小/处/男的家伙的看/毛/片的权利呀。”
关小明伸手掏出一个移动硬盘,甩给鲁田说道:“找程琳多多练习吧,电脑扔在抽屉里,你要就拿着玩儿吧;如果不要,扔了。”
“明儿呀,还是你对俺好。”鲁田嘿嘿笑道。
关小明拍了拍鲁田的肩膀,又望向苏信,说道:“本来我是一个感性的人,昨晚想了一晚上,总觉得这样的场合不流他/妈/的几滴尿液有点儿对不起大学四年,因为我们需要怀念,即便是转头便忘,但是,至少我们曾经怀念过不是吗?”
关小明笑着说道:“不过刚才看到凯子一声不响的就走,我觉得不能丢了我们213寝室的脸,所以我不哭了。”
“哥俩个,改儿见!”
关小明不给苏信和鲁田说话的机会,事实上苏信和鲁田都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关小明提着旅行包,带着超酷墨镜,穿着花花绿绿的短裤和t恤,脖子上挂了一个大号耳麦,就像他开学来的那天一样,全身上下都是非主流的装扮,转身潇洒的离开。
苏信看着关小明瘦小的背影,看到他抬起手臂在脸上擦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尿崩了,总之,那道瘦弱的身影在太阳的映照下,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再也不见。
寝室里,现在只剩下苏信和鲁田,斗地主已经玩儿不起来了。
苏信坐在桌前,懒洋洋的靠在床架上,看着鲁田反反复复的折腾着那副扑克,鲁田将那副扑克摊开,一张一张的放在手心,轻轻的摩挲着。
“哎,马上就该滚蛋了,”鲁田伸手将扑克扔在桌面上,跳上自己的床铺,看向对面的苏信,说道:“苏信,你有啥临死遗言没?”
“说说你的?”苏信笑笑道。
鲁田转头望向窗外,忽然嘿嘿笑道:“俺以前觉得日子过得慢,现在想想,其实不是过得慢,是俺们一事无成,在大学里混了四年;在外头说起来俺们是名牌大学生,其实俺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啥地方是名牌,但这样子的操蛋日子回想起来,其实蛮有滋有味的,不过要说读大学有什么感觉,没法准确说个通透,总之跟拉屎很像,难受一阵、爽一阵就没了,除了一鼻子的臭味,什么都没留下,稀里糊涂地卷起铺盖滚蛋。”
鲁田躺在陪伴了他四年的那张草席上感叹道。
这张草席鲁田准备留给下一届住在213寝室的学弟们;这家伙临了毕业,还要坑一把中大的学弟们,他那张草席四年来从未洗过,上面遗留下口水,米饭,脚丫子皮,意/淫/美女时候的/精/液/的痕迹;牲口距离三米远,便能闻到一股酸爽销魂的味道。
“说的挺精辟的。”苏信笑笑。
“你有什么想对俺说的?”鲁田眼巴巴的盯着苏信。
苏信转头望向窗外,窗外有阳光明媚,有绿色成荫,有白云朵朵,他沉默了片刻才笑着说道:“没什么好说的,或许说是说不出口吧,很早的时候,我做过一场梦,梦中我以为我的人生如果从来一次,就不会有遗憾,就像从新读档的游戏,第二次玩,有经验了,不会犯以前的幼稚的错误。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苏信转头望向听的云里雾里的鲁田,笑着说道:“遗憾并不一定就是错误,很多的时候,遗憾都是对过去的美好的一种怀念,因为舍不得,却又无法留住无情的时光,因而遗憾。这样的想法就是犯贱,但人本来就是世界上最贱的动物。”
“苏信,你在说什么?”鲁田听的稀里糊涂:“这和我们读大学有什么关系?”
“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苏信笑笑说道,他知道鲁田听不懂,他也只是说给自己听,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他的孤独,更因为他说的是他重生到现在的一些感触。
宿舍里突然沉默下去,苏信和鲁田都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鲁田突然就站了起来,他背起包,脸上拼凑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说了声保重,像四年前开学第一天那样,想要走过来抱一下苏信,又觉得有点别扭,就转身出了门。
“老田,反正你现在是去你租的房子,我送送你吧。”苏信起身说道。
恐怕鲁田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像今天一样洒脱,在那个肮脏而又寂静的走廊里,鲁田背着苏信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他将手臂抬到齐肩高度挥了挥,说道:“还是别了,你如果送了我,咱俩儿就对不起刚走的兄弟。”
走廊的尽头,是楼梯间那扇巨大的窗口。
明媚的阳光肆意的从窗口泻进来,将鲁田的巨大身影映照在宿舍门口的地面上,苏信没有将脚步迈出宿舍,他低着头,目送着地面上那个巨大身影有节奏的晃动着,就在那道身影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笑笑说:“兄弟,明儿见。”
黄昏的时候,宿舍的大门被锁上了,在这间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有四张床和一张大桌子,桌子上,静静的躺着一副扑克牌,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微微的带有一点主人的温度。
陪在它身边的,是一个孤零零的热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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