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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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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我怕我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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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雨珊觉得累极了,冷极了,也孤独极了。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将永无止境地孤独下去。因为能给她温暖、慰藉的汪洋去了,能让她肆无忌惮地任性的汪洋去了,那个像个哥哥一样宠她的汪洋永远地去了。

    她立在茫茫的风雪之中,然后她哭了,开始是低声地呜咽,渐渐声音越来越大,变成哭泣,再变成又一次嚎啕大哭,伤心欲绝的嚎啕,委屈之极的嚎啕,肆无忌惮地嚎啕,她把这些日子所受的伤害,所受的委屈全都用这种最原始也最让人动容的方式表达出来。

    行走在风雨中的路人纷纷侧目或者更加匆匆地绕开。好像她的周边喧闹了起来,而她的身边却更加寂静。她的嗓子本来就是哑的,哭了一会儿就再也法哭出声音,又成了前两日一样的干嚎,嚎得她的肚子都痛不可支。

    她捂着肚子蹲下去,将头埋在臂弯里,独自承受着再一次的肝肠寸断。

    就在她感觉自己痛得几乎又要晕过去的时候,一只小手伸过来,碰了碰她。

    她抬起头,眼前是一张漂亮的稚气的小脸。这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小孩儿旁边还有一位大妈,五十多岁,表情复杂,。她一只手牵着男孩的手,另一只手提着一只保温桶。。

    “阿姨,你怎么了,天都快黑夜,你为什么不回家?”小男孩虎头虎脑,那双大眼睛一下一下地眨着。

    雨珊摇摇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回答。

    “您没有家吗?”小男孩儿又问,他歪着头,见雨珊还是只是哭,便又感叹到:“你真没有家?好可怜啊。奶奶,奶奶,让这位阿姨住我家好不好?反正家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个……”大妈迟疑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雨珊:“姑娘,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先去我家住一晚上,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给你介绍一家旅馆。”

    雨珊再次摇摇头,不是她不想说话,实在是嗓子被被郁结堵得满满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啊。

    大妈以为雨珊不放心她,便又开口说道:

    “姑娘,这天也黑了,风雪也越来越大,你总在这儿也不是办法。这样,既然你也信不过我们,那这样,我给你一百块钱,你可以去前面再找找看,那里应该有没住满的旅店。”

    说完,大妈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到雨珊手里就要离开。

    雨珊见大妈误会了,赶紧一把拉住大妈的手,哽咽着解释:“不是,大妈……我不是信不过你们,我是……我实在是怕给您添麻烦啊。”

    “不麻烦,你不知道我儿子媳妇在医院住着好几个月了,一直就只有我们祖孙俩在家,也怪冷清的,你要是能给我们做个伴,我们求之不得呢。”

    “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风雪中人群渐渐散去,一直躲在大树后面的林志鹏从树后缓缓走出来。他看了眼已经载着大宝他们离开的那辆公交车,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已经已经冻得冰凉的脸,转回身走回医院。

    刚才他送大宝和奶奶回家,刚出医院口就看到一群人站在不远处正围着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指指点点。那个人好像在哭,可是好像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让他想起在汪洋葬礼上干嚎的雨珊,他心里一紧,就站在正指指点点的人群后仔细看了两眼。竟然真地是雨珊。

    他有些不解,雨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使她从汪洋老家回来了,也应该是赶回陈宾身边,她怎么回来到这里?难道陈宾就在附近,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打算再回到陈宾身边,看她对汪洋的样子可能对汪洋动了真心,可是她在医院面对急救时的陈宾也绝对不是假意。现在汪洋已经死了,她却一个人独自在这风雪中独自彳亍,又是伤心欲绝,难道说有什么隐情或者陈宾也出了什么意外?想到这儿,他立马想要冲过去询问雨珊是怎么回事,可是,走了两步,他又止住步,因为他发现他的心又出现了在火车上的那种绞痛的症状。他觉得如果陈宾真地再出了什么事,他现在的心脏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歇菜。

    他努力稳住心神,听了两句旁观者的议论,知道这个女人可能是找不到地方住,再加上什么伤心事,才控制不住堆到路边大哭。

    原来是找不到住处,林志鹏虽然对雨珊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可是她毕竟是陈宾的老婆,也是汪洋曾放到心尖上的人,陈宾暂且不说,单说死去的汪洋,他要是在天有灵,要是知道自己喜欢的女人流落街头,无人过问,估计灵魂也不会安生。算了,就当是帮汪洋做的最后一件事。于是,他悄悄叫住母亲,嘱咐了母亲两句。

    林妈妈雨珊一起拉着大宝,回到林志鹏家。

    大宝对这个素昧平生的阿姨很新鲜也很好奇,他热情地为雨珊拿出他妈妈的拖鞋,让雨珊换上,还领着她参观他家的房间。林妈妈则到厨房里忙活晚饭。

    一会儿,饭得了,三个人一起吃饭。吃饭间,林妈妈问雨珊家是哪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会流落到这儿。

    雨珊不愿过多地谈及自己,便支吾着岔开。然后就把话题引到大宝身上来。

    今天的大宝话很多,他扯着雨珊的胳膊,扳着手指给雨珊讲他家里的成员。他先自豪地说起他的爸爸,说他爸爸怎样威风,怎样厉害。怎样把他的舅舅收拾得服服贴贴。然后他又说起她的妈妈,说他妈妈怎么样漂亮,怎么样能干,还说他妈妈给他怀了一个小弟弟,不过小弟弟很可怜,还没有出世就死去了。

    说到这里,雨珊有些愣神儿,她的思绪也随着大宝的话而渐渐飘远。她想起了她的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她想到他在自己的肚子里还没来得及长出手脚,还没来得及长出眼睛,长着鼻子嘴巴,还没有来得及见一见她这个妈妈,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被他的父亲用力的那么一推,而化作了一滩浓血。她不知道那么大点儿的东西是不是有了听觉,知觉感觉,会不会在他消亡的那一刻感觉到疼痛。

    等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泪流满面。

    林妈妈看她伤心,赶紧让大宝回房间睡觉。她则静静的坐下来,等着雨珊从伤心悲痛中回复情绪。雨珊也知道自己失态,赶紧抱歉。

    林妈妈同情她,说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可以说出来,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面对好心帮助自己的大妈,好像如果再一味地抗拒和隐瞒,就有点说不过去。

    人与人之间说话就是这样,一旦谈话起了头,就会像大坝决了口,所有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愿意说的不愿意说的,都会一股脑地倒出来。并且还会不由自主的加上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评价,甚至自己的想象。

    雨珊就是这样,她从和陈宾的相识说起,说到他们结婚,说到他们吵架,说到那个被陈宾救起的女人。说起因为那个女人,陈宾砍掉陈宾推她,推掉了他们的孩子,说起她怎样伤心欲绝,说起他怎样求助汪洋,说起汪洋和南门希怎样去救她,怎样发生意外,致使南门希重伤还截了肢。说起汪洋怎样在救治陈宾的过程中陪伴着她,保护着她,帮助她。然后,陈宾醒了,但是陈冰却误会他,等等等等。一直说到陈宾拿她的生命去要挟汪洋。致使汪洋在去救她的途中因心智慌乱而滚落山崖。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已经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林妈妈对她倍感同情,陪着她把南门希一阵痛骂,接着又对汪洋的死一阵唏嘘,感叹世事无常。

    然后林妈妈无语间地问了一句,那么你的男人呢,现在?

    雨珊摇摇头,不知道!她还没有回去,她也不想回去。她想离他远远的,就当从没有过认识过他。

    林妈妈的眉头皱了皱,她轻声的道:“你确定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确定任由他独自一个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自生自灭?你认为的那样的环境里有生的可能?”

    “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对他已经不是牵挂,我对他已经没有了不舍,我现在只想躲得远远儿的,他既然可以那样不负责任的对待别人的生命,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我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拴在他的身边。像条狗一样每天让他呵斥打骂。我在他面前可以没有脸面,可以没有自尊,可是我的朋友他那样热心,那样真诚的帮助我们,他非但不感恩,还各种各样的羞辱他,他不顾他的尊严,不顾他的感受。他还害他担惊受怕,还害他坠落悬崖,害他失去生命,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没有结婚,还没有能给给自己留下一儿半女,给他家里传宗接代。所以它扼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那一支血脉啊。

    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他,我还怎么能回到他的身边,我真的没有办法再面对他,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心魔。

    我怕我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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