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一挥间,三千年倏忽而过,木哥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他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正在道藏对面打坐,就好像一个人在对着镜子看自己,他厌恶的往后退,道藏也在这时睁开了双眼…
精光四射,祥气万道…
道藏只是用手指轻轻一划,对面的岩石就齐齐整整的分裂两处,他飘身而入,木哥随之跟进,道藏用手按在一侧的墙壁上,那里微微发光,最后竟成了一道门,木哥一愣,问身后的光影:“原来你、你是要——”
“那三千年,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光影脸色黯淡,满是愧意,“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木哥没说话,冷冷的看着他。
“所以我用三千年悟出了时间往来的真义,因为我必须回去看看,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藏用了好久才将第一扇小门完全推开,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迈了进去,木哥和光影也跟上。
他们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的那一天,小朵和爹爹并肩在山林中赶路,一只白色的人熊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撞飞了老汉,张着血盆大口向小朵扑来,那小姑娘吓坏了,紧捂着眼睛,跌倒在大树旁。
就在这时,白衣女子出现了,她轻轻挥动洁白如雪的衣袖,人熊被抛去了九霄云外,她刚想上去扶起小朵,十几个仙人便从天而降…
正如道藏之前所见的,仙人们不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
后面的事道藏都知道了,不过也头一次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
那个女仙子偷偷的打出指诀,暗指白衣女子,道藏知道,那是“仙蛊”…
随后是黑衣男子到小村庄来索要“解法”,又被道藏的大阵打伤。
而后是小朵被人掳走,道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小村庄被屠,没留下一个活口——
但他这次看清了,把最后一个村民的喉咙割开的时候,凶手就站在村庄正中的谷场上,鲜血从她的脚下流过,染红了她雪白的脚趾…
她,是蛛后。
为什么?!
道藏狂吼,身形一震,已经回到了地宫里。他浑身的肌肉暴虐的猛长,拳头攥得像两只铁锤,愤怒好似惊天的巨浪,在猛烈的撞击着地宫四壁,头顶石屑“哗哗”往下落。
小狼神本来在地宫的一角打瞌睡,这会儿被惊醒起来,惊慌失措的东奔西跑,最后一不小心重重的撞到墙壁上,晕死了过去…
道藏疯狂的挥动着的拳头。似乎要将整个地宫撕裂凿碎,他刚想跳上地面,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把手再次按在了墙壁上。
“上次就是被愤怒冲昏了头——”光影在一旁解释。“所以这一次,我觉得自己应该先冷静下来,再回头看看,最初。在小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藏的手法熟练多了,没用上一刻钟,又一扇小门被推开…
时间回到了一开始…
道藏又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整日无忧无虑的在草原上疯玩游荡,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简单而快乐美好时光里…
只是有一点让他感到惊奇——
当他早上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出那间茅屋之后,墙角处的小蜘蛛突然身体大亮,转而化成一个小姑娘的形象,她眼望着道藏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一只小瓢虫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的嘴角轻轻扬起,用葱白般的手指把虫子挑起来了,小家伙这才感到了浓浓的危险气息,它惊恐的盯着自己眼前的天敌,双翅瑟瑟发抖。
“小东西,放心,我答应过他,不再伤害你们…”年轻的蛛后笑着说,“你看看他的样子,像不像一个神仙?”说完,她又“咯咯咯”的笑。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本已化成人形,却不敢现身和他相见?”蛛后笑着对小虫子说,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我得道成人…”女孩儿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可我不想他离开…永远也不…”
中年道藏看着年轻的蛛后,满面颓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小蛛后就这样天天目送着少年道藏日出而去,又望着他日暮而归,眼神中充满了爱慕和欣慰…
时光飞逝,匆匆八百年…
少年道藏终于飞升了,当他的身影渐渐湮没在苍穹顶端的时候,小蛛后再次化成人形,站前门前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的万达霞光,已泪流满面…
中年道藏又回到了地宫中,他没停下,又手按墙壁,开出了第三道门——
当三千年前他推开蛛后愤然离去的那一刻,蛛后跪坐地上,掩面痛哭,身前又有小虫飞过,却被她一把捏在了手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我苦苦寻他三千年,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与我在一起就是堕落?他已有了亲人、家人?!”蛛后痛哭,两条纤弱的肩膀在剧烈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我看出来,你很喜欢他。”洞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你是谁?!”蛛后忽的站了起来。
“算是一个打抱不平的人吧——”那女声说,“我们是朋友。”
“朋友?!”蛛后擦干眼泪,“这世上,除了他,我再没有朋友。”
“这句话说得很好——”女声笑着道,“如果他也这么想——这世上,除了你,他也再没有亲人、家人…”
“你、你什么意思?”蛛后愣住。
“呵呵,我想帮你。”
“你、你怎么帮我?”
“我会把他引出那个小村庄——”女声变得阴阴的,“之后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
于是,道藏接到了那封没有称谓、没有署名的信,而他再回来的时候,他的家园毁了,亲人、家人也都死在了蛛后的尖牙利爪之下…
难怪凶手能在道藏于村庄四周布下的大阵中出入自如,原来竟是她——她身上流着道藏的精髓和血,又通晓“灵神”的经文…
道藏又闪回了地宫,他满脸苍白,匆忙的再去刻画第四道门,但他的法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可依旧不肯放弃,口鼻耳眼都溢出了鲜血,在体力不支的前一刻,终于凝出了那扇小门,他轻轻推开,看清了这三千年中发生的一些事——
蛛后在那次屠村之后,再也没看到道藏其人,她苦苦的找了几十年、几百年,直至上千年…岁月不止把她变得成熟,更让她在无边的困苦、思念、抑郁和愤恨中愈加凶戾残暴,她开始杀人,成千上万的杀,因为她知道,坏事做的多了,道藏一定会来替他的同类报仇雪恨,那样,她就会再次见到他…
她果然见到了。
不过却不是道藏本人,那是一个铁匠,当时的很多人都称他为“铸冶师”。
蛛后第一次见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眉目、那身形、那举止动作,简直就和道藏一模一样,但她知道那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还是忍不住把他掳回了自己的巢穴…
她学着人类的样子,给自己的小家布置一新,插上红色的蜡烛,穿上大红的婚服,跪拜天地、相敬如宾、共入洞房…
“铸冶师”是凡人,被逼着和蛛后有过夫妻之礼之后,就被残虐的妖气所伤,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对此,蛛后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样根本就是一场闹剧,铁匠死了,而他的魂魄充满戾气妖气久久不散,终于化成凶魔,屠戮了敌国的万千仇人,又凝炼出“万尸鬼钟”囚禁了他们的生魂…
再之后,蛛后产下了人和妖的混种——蛛王…
木哥明白了。
道藏也明白了。他已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着宛如风浪中起伏的浮萍。
“老东西…哦不,老祖宗!”小狼神突然从洞口外跌跌撞撞的轱辘下来,满头是包,“大、大事不好啦,外、外面——”
道藏浑然不觉,用身上仅剩不多的法力在墙上又开出一处小门,木哥看到那门上光芒暗弱,一股股古朴的气息从中扑涌出来。
“这是要去哪儿?!”木哥问身边的光影。
“那时,我想看看夕小姐夫妇过去的样子——”光影沉重的说,“万古之前,鸿蒙之初…”
“那为什么不进去?”木哥问。
“我当时的法力已经用尽了,而且…而且…”光影的话慢慢停住,转头去看小狼神。
小狼神呼呼带喘,“老祖宗,您老先歇歇吧——要是再穿来穿去的,人界可就毁灭啦——”
“嗯?”道藏转身看着他。
“您快去上面看看吧,天上地下乱成了一锅粥,乌烟瘴气的,你们人类可是遭了大殃啦——”
道藏眉头微皱,已经闪身不见了…
“我说哥!我亲哥!您好好想想,那个什么二货仙官,到底交代你干什么缺德事儿——”金佳子用力的摇晃墨卫的肩膀,给那家伙摇得一阵眩晕,“说不定,这就是救咱们的关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