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哥这才想起昨天在小客车上碰到的那个大汉,就怪金佳子手黑,打得人家面目全非认不出来———可,可他不是已经坐车走了么?哦,对了,刚才听他说是想去深山里埋包儿,但碰到了岔子,情急之下,也没细问到底是什么事儿。木哥暗暗责怪自己方才太着急,放走了牛六宝。
苏娇娇又问起为什么“件”那么容易除掉,木哥笑笑说,那不是“件”,“件”是妖,而刚才碰到的应该是牛的魂灵,随后他又慢下几步,自语道:“不过也奇怪,那家伙没有那么凶的戾气,怎么也出来害人?!”
金佳子困得哈欠连天,他拉着木哥快走,嚷道:“别费心思啦,管他是善灵还是恶鬼,该除的都没跑了,赶紧回去补一觉,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可不弄的清楚些,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苏娇娇停住,见金佳子回头瞪了她一眼,又说道:“我,我哥说的,凡事要多想,多———”
“啰嗦什么?还真是哥俩儿,想那么多累不累———快走!”金佳子不耐烦的嚷道。
苏娇娇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雨下的大了,木哥几人回到牛结巴家的时候已经都浇成了落汤鸡。牛老汉在大屋睡得正香,几人又进了小半间儿,金佳子倒是能对付,也不换衣服,和着湿漉漉的一身堆在墙角,靠墙便睡。
苏娇娇找地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再回来时发现小半间里三人都已睡去,木哥半坐在墙边,眼睛微闭,牛结巴蜷在一角,呼吸很轻,金佳子鼾声雷动,口水淌得老长,不知道是梦到什么好吃的,脸上满是幸福,他咂咂嘴,含糊的说着“香”、“真香”,苏娇娇暗笑,铺好留给她的唯一的床铺,刚躺下又听金佳子嘟哝道:“妹子,你,你真香,很像———我初恋的味道———”
苏娇娇憋不住,终于笑出了声,声音很小,却把木哥弄醒了,他无奈的冲苏娇娇笑笑,却见她拿出手机对着金佳子拍,木哥小声道:“他一睡觉就这副摸样,这有什么好新奇的?”
苏娇娇嘿笑:“给他录下来,以后他再泡小姑娘的时候,我就拿给人家看,让他再敢凶我!”
木哥轻轻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卡季冬噢鲁凡尼………”屋子里突然有人说话,声音很轻,但清晰异常。
木哥和苏娇娇一愣,相视一眼,又听继续有人说:“………是于卡暖给群物那………”
是牛结巴的声音。
“他,他———”苏娇娇惊讶道,“怎么不磕巴啦?”
木哥挥手打断,示意苏娇娇噤声,牛结巴还在叽里呱啦的说着,木哥听了一会儿也没听说个所以然,院里又传来了轻响,是牛老汉起来了。
已过了五点,天色还没放亮,雨仍在下着,浓重的铅云把朝阳挡在身后,大地上一片黑黑的,牛老汉顶着雨,站在院中凝神吐纳。
呼———
牛老汉吐出一口浊气,“起来啦?挺早嘛———”他回头看了眼从屋里走出来的木哥笑笑。
“哪有牛大叔早,您老这是———晨练呢?”木哥搬了个凳子,擦去的水珠,坐在门斗里笑道。
“嗯———咱虽不是民兵了,但锻炼身体保家卫国的信念却从未动摇过———”牛老汉伸出双拳,双腿打弯,扎出个马步,“每天早上打一套军体拳还是要得的———”说完嘿嘿喝喝的练了起来………
“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牛老汉自己配起了口号。
木哥一头黑线———这哪是什么军体拳,明明就是广播体操,而且还是第六套的……
牛老汉腿脚不好,打完一通“军体广播体操拳”,已是满身大汗,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对木哥说:“怎么,小伙子,睡不着了吧,是不是我家那个衰崽儿说梦话把你吵醒咧?”
“呵呵,我没那么矫情,别说梦话,就算是打了大雷,我也照睡不误。”木哥笑道,“不过您儿子在梦里说话———”
“不结巴是吧?!”牛老汉接到,“他从小就这样,醒的时候话说不明白,但是一睡过去,说得比谁都利索———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啥。”
木哥哦了一声,牛老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这孩子命苦,打生下来就没了娘,自小他就老实不爱和别人说话,周围的孩子看他说话费劲,也不愿意跟他一块儿玩,到了年纪,我怕他被人嘲笑欺负,也不敢送去上学,这一耽搁就是十多年,也怪我啊———”老汉拿出烟袋,苦苦叹息,“这都到了成家的岁数咧,咱家是要钱没钱,要地不多,眼瞅着就把这孩子娶媳妇的事给误咧———唉!”
“我看他有个挺相中的小姑娘啊?”木哥问。
“哦,你是说艳珠那闺女?”牛老汉吸了口烟,吐出个烟圈,“那孩子是挺好,可家世不妥啊———他姥爷牛七毛犯过事———”
牛老汉压低声音:“文化·大·革命那几年,牛七毛到山上去偷砍林子,被护林的军警发现,他仗着体格好,打伤了好几个人,后来在逃跑时又用草叉扎死了几个民兵,最后被赶来的警察开枪打穿脑壳毙了命。那年头好人都不好当,何况是坏人,牛七毛虽然死了,但却连累了他一家,他被定了重罪,全家也跟着遭了秧,挨斗挨批挨抄家的,生不如死,牛七毛他闺女牛一块,生下牛艳珠没几年就窝囊死了,现在他家只剩下了牛七毛的瞎媳妇和外孙女牛艳珠,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镇上的老人有时还记恨着他家,毕竟当年牛七毛造了那么多孽,所以这祖孙俩儿现在在镇里还是抬不起头,被人指指点点……”
“原来是小姑娘的出身不好?她怕连累您儿子,所以不敢走得太近?”木哥一语道破。
牛老汉点点头,狠狠的抽了口烟:“那闺女很懂事———”。
“这都什么时代啦!”苏娇娇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愤愤不平,随后脑袋里猛然又跳出一个疑问:“对了,牛大叔,你们起名字不是有规矩么,怎么叫什么的都有———”
木哥又被苏娇娇的跳跃性思维弄得一愣,牛老汉嘿嘿笑着解释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