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靖边堡众兵士自取干粮,就着自家火兵所烹肉汤进食,然后各自安歇。 u.co更新最快
次日天色未明,刘仁玉就按照后世当兵的习惯,在军营里面跑步,做俯卧撑,然后做一套军体拳,最后又来一段儿瑜伽。
他练了一阵,总算把身体焐热了。
然后,他就换上一身衣服,着戎装,洗刷拾辍利索,接着就直奔洪承畴所在的中军大帐而去。
到得中军大帐,那昨日守卫的亲兵牙卫见到刘仁玉,难得笑道:“你来的这般早啊,其他将主还没到呢。”
“那军门可曾起身了否?”刘仁玉问道。
“我家将主却是早早就起身了,正等着你们呢。”那亲兵回道。
“哦哦,洪军门还真是甚为操劳呢。”刘仁玉感慨道。
“我家将主确然是个操劳的人!”那亲卫先是赞同一句,然后又问道:“你要进去否?”
“不了,不了,其他统兵大将都没到,我就先到了,叫他们看见了,只怕不美。”刘仁玉笑着回应道。
“嘿嘿。”那亲卫微微一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刘仁玉看见这个亲卫的反应,也是嘿嘿一笑,也是一言不发地径自走到中军大帐左近走动,打算等其他将官们都到了,他再进去。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陆续有各色军将,进入到中军大帐之中,刘仁玉略微看了一下,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也径自走入中军大帐之中。
待得他进入大帐之中,只见洪承畴端坐在正中,其左手边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
这两位的前面,又分别有7名将官坐在马扎上,并且还有一个马扎空着,没人坐。
刘仁玉快速扫完帐中景色,便踏步上前,走至洪承畴身前,躬身作揖道:“卑职刘仁玉参见洪军门。”
洪承畴应上一声,便先对着众位将官介绍道:“各位,这便是勤王之时,击杀数名建奴巴牙喇精兵的刘仁玉了。”
场上的将官们听到这个介绍,脸上的表情或惊奇,或冷淡,不一而足。
待洪承畴向其他将官介绍完刘仁玉,又接着向刘仁玉介绍其他将官们。
“仁玉,这位是历事四朝,出身于我延绥的方面大将杜总镇,还不快快见礼。”
洪承畴所说的杜总镇,指的是杜文焕,便是代替吴自勉,出任延绥总兵的大将了。此人自打万历年间开始,就一直在战场上跑业务,且当年还敢主动出击去打蒙古人,可见是个猛将。
“卑职刘仁玉见过杜总镇。”刘仁玉毕恭毕敬地对着杜文焕施礼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咱们延绥的勤王兵马出去了,除了你这一部,差不多都溃散而去,你倒有些勇力,不仅不怕建奴,还敢去厮杀,可为咱们延绥边军长了脸啊。”杜文焕笑着夸奖道。
本来按道理讲,刘仁玉把首功让给了孙奎胜,可是孙奎胜是何等成色,大伙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们都知道建奴定然是刘仁玉独自杀的,所以杜文焕才有此等说法。
“承蒙总镇夸奖,卑职不胜惶恐。”刘仁玉客气道。
“嘿,咱老子向来有话就讲,心里闷不住话,你有真本事,咱老子就喜欢你,莫要跟咱说这些客气话。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这么厉害,就多担待些,多杀些敌寇,保境安民。”杜文焕朗声道。
“是,总镇,卑职晓得了。”刘仁玉回道。
与杜文焕见完礼,接着又是与剩下几位见礼。
“这两位,一位是固原协守参将金锡如,一位是分守游击张明哲,这两位受固原军镇的贺总镇差遣,来我延绥助剿流贼。”
“卑职刘仁玉见过两位将军。”刘仁玉见礼道。
两位固原来的客军将领跟刘仁玉不熟,而且品级比刘仁玉高,所以就只是坐着拱手回礼而已。
“这几位,你应该认识吧?”洪承畴问道。
“卑职认得,勤王的时候见过的。”刘仁玉回道。
刘仁玉说认识的那几位,却是榆林城中的5员游击将军,在勤王的时候因为太嚣张,就得罪了其中几位。
是以自打他进入中军大帐开始,就有4位游击将军冷着脸看他,只有一位用一种特别的目光看着他,这让他有些疑惑。
“既然你们是熟人,就不必介绍了,你先坐着吧。现在,咱们这就开始说正事儿吧。今日找各位来此处相聚,却是为了剿寇大计。目下,我延绥盗贼蜂起,这些贼寇啸聚山野,屠掠郡邑,杀戮甚惨,百姓被害者不计其数,我等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岂能坐视,所以咱们自当诛除流贼,绥靖地方,还百姓一个太平世道。”洪承畴慷慨激昂道。
“军门说的极是,我等早有此心,还请军门早定方略,派我等出战。”众将齐声道。
“这就不必了,我的职责,只是监督作战,记录功过,行军作战,非我所长。方略之事,便由杜总镇来说吧。”洪承畴说完这句话,便对着杜文焕道:“杜总镇,请吧。”
杜总镇闻言,便对着洪承畴拱拱手道:“那我老杜就说上几句,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军门斧正。”
洪承畴笑一笑,示意杜文焕接着说。
杜文焕与洪承畴客气一阵,便自椅子上起身,接着朗声道:“上地图。”
听到杜文焕的召唤,自有从人抬出一副地图,将之展开。
等到这份地图被挂到大帐的柱子上,刘仁玉定睛一看 ,不免哑然失笑,这个挂在柱子上的物体,与其说是地图,倒不如说是写意派山水画,这画的实在是太后现代主意了。
之所以说是后现代主义,却是因为这种地图,刘仁玉看的有些糊涂,有些费力。
而杜文焕就对着这张山水画一样的地图,开始分说敌情。
“据夜不收侦骑来报,咱们延绥目下有这几部流贼,其中一部是在府谷称王的逆贼王嘉胤,据说拥众三万多人,另有一部是在延安,绥德,延川一带杀掠的王左挂,苗美,王子顺,姬三儿等贼寇,据说也是拥兵数万。”
他又道:“既然我延绥的贼寇主要分为两部分,那我的意思是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往攻府谷,讨平巨贼王嘉胤,另一路,南下讨平王左挂等贼。至于两路人马如何分派,我还没有考虑好,所以我就在此先问问,有谁愿意南下剿贼的。”
“杜总镇容禀,卑职自请带兵南下剿贼。”其他将领们还没开口,刘仁玉便接腔道。
“是你啊,你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你的靖边堡隔得近,粮秣接济也很是方便,那就让你去南面儿剿贼吧。不过,我且先问问,你有多少兵?”
“卑职有400兵。”
哈哈,帐中诸将听到了,都是一阵哄笑,400人就敢去打数万流贼,就算流贼战斗力差,也不能这样小看人家啊,人家现在可是有溃兵入伙的,战斗力有很大的提高。
崇祯元年,几十个边军就敢撵的数千流贼到处跑,现在,可实在是不敢这么做。
“你着实是一员虎将啊,只是有些孟浪了些,流贼势大,而且有溃兵入伙儿,400人委实太少了些。”杜文焕摇着头笑道。
“总镇容禀,卑职认为,流贼就算有数万人,也不是时刻聚集在一起的,如今咱们延绥饥荒严重,哪有地方能供数万人马吃用,所以他们定然分路就食,如果他们分兵,卑职就可以各个击破。”刘仁玉道。
“嗯,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不过你部人马还是太少了些,这样吧,我且问问你们,有谁愿意跟着刘守备一起南下讨贼的,说一声。”杜文焕询问道。
过了许久,才有一员榆林镇城的协守游击应声道:“卑职刘武国愿带本部兵马,与刘守备一道南下讨贼。”
刘仁玉听说刘武国愿意与他一同南下剿贼,就多看了刘武国几眼。结果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才发现刘武国便是那个一直用奇特目光看着他的那个军将。
那刘武国此时也发现刘仁玉在看着他,马上报之以一个微笑。
“他在搞什么名堂啊!?”这一抹笑容,把刘仁玉搞得莫名其妙。
“你部人马有600人,正好与刘仁玉所部凑个一千人,虽然不算多,却也不算太少,对付流贼也还够用,那你就与刘仁玉同去吧。”杜文焕同意道。
“是,总镇。”刘武国喜滋滋地应声道。
“他在高兴什么啊!?”刘仁玉看着刘武国那等表情,愈发疑惑了。
“好,南下讨贼的将领已经定了下来,那咱们剩下的就都去会一会那个胆敢称王的巨贼王嘉胤便是了。”
“是,总镇。”帐中的将领,除去刘仁玉和刘武国之外,都齐声应道。
“嗯,今日我在此只定进兵方向,具体进兵方略,各路兵马需酌情自行赞画。”
“是,总镇,卑职(末将)等晓得了。”账内众将官齐声应道。
“嗯,我就说这么多,洪军门,您看您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杜文焕询问道。
“如何讨贼,如何进兵,杜总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还有这件事儿。其一,杨制帅力主招抚,所以咱们剿贼,还是要一边打杀,一边也不能忘了招抚,不然杨制帅听说我等不尊他的意思办事,杀流贼太过,只怕不美。”
“敢问军门,剿贼总是要杀人的,如果一意想着招抚,兵士们放不开手脚杀人,那还如何作战?”帐中一员军将不满道。
“这个却也不妨事的,杨制帅要招抚,咱们可以这么办。先发檄文问流贼愿不愿意就抚,如果愿意,则安抚;如果不愿意,那把流贼杀掉个七八成,再行招抚也不是不可以。不然不事征伐,一味招抚,岂不是叫流贼小看了咱们,让那些贼人以为我朝廷无人矣。”
“军门的意思,末将晓得了。”那军将听了洪承畴的解释,明白了过来。
不把流贼杀光,杀的剩一点儿,招安做个样子就行了,哄哄杨鹤就好。
“其二,我还有军纪要申明。此次剿贼,希望诸位实心任事,不要姑息养寇。若是叫我晓得你们作战的时候,不奋力杀敌,畏战避战,姑息养奸,那么袁崇焕可以杀毛文龙,我也可以杀了你们,你们可明白?”洪承畴说到这里,忽然变脸作色道。
洪承畴此话一出,大账内顿时落针可闻,众将官们默然良久,才齐声应诺道:“卑职(末将)等记下了,我等必然实心任事,早日诛除流贼,还延绥一个朗朗乾坤。”
“嗯,如此甚好。”洪承畴点头道。
洪承畴说完这句话,大帐中又归于宁静。
此时,坐在洪承畴左手边的杜文焕,跃跃欲试了很久,最后才下定决心进言道:“军门,俗话说的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大军开拔,您看是不是先把这个,这个饷银,安家银解决一下。”
洪承畴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就瞄着杜文焕。杜文焕被洪承畴盯住,顿时很有些尴尬,他嘿嘿讪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军开拔,发安家银,是惯例,这没问题,而当兵吃饷,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更没问题。只是此时天下财赋,大半输入辽东,就连些汤水也没能撒到咱们延绥来,这个方面朝廷有难处。”洪承畴叹息道。
“哦哦,既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杜文焕无比失望地说道。
“不过,我已经上奏朝廷,说如今延绥盗匪横行,官军因为久无兵饷,不肯出战,是以就把辽饷14000两,截流下来,未曾上交,除此之外,还有裁撤驿站所省费用共计6000两,合共两万两,你先拿下去发了吧。”洪承畴淡淡道。
“下官代将士们谢过洪军门。”杜文焕听说有钱发了,自然是万分高兴。
“嗯,这些饷银来之不易,你等务必悉数下发,不得贪墨。若是叫我晓得你们贪墨了这些银子,休怪我辣手无情。”洪承畴又冷声道。
“哎哎,我晓得了。”杜文焕喏喏称是道。
“咱们有三千五百员兵士,这两万两发下去,也不是很多。缺额部分,就这么办吧,咱们出去讨贼,总有缴获。而流贼四处杀掠,总有集藏,所以兵士们的缴获就不用上交了,叫他们自行处置吧。”洪承畴又道。
“军前缴获,向来都是自入腰包,何须专门这么说。”杜文焕心里如是想,嘴上却是笑意满满道:“军门体恤士卒,下官拜服。”
“这个好说,兵士们为朝廷办事,总不能让他们没个想头。哦,对了,银钱的事说完了,尚有军粮的事情未说。大军的行粮,我已备得,开拔的时候,自去粮官处支取便是了。”
“如此,我大军就可以终于可以不为钱粮所困,可以安心杀贼了。”杜文焕展颜笑道。
帐内诸将也是笑容满面,他们此时都有这样的心声:“终于不用担心兵变了,咱老子都要热泪盈眶了。”
“好了,咱们的出兵计划已经拟定出来,各位就先回去好生准备一下,明日辰时誓师出征。”洪承畴道。
“是,军门。”帐内诸将大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