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邑确定自己没有来过百鸟圣域,但不知为何来到这里却有着极为强烈的心悸,好像这里藏着什么让他格外不安的东西。
严格说来这是他进入的第三个圣域,相繇的那个算在内,第二个则是开明神兽,但前两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自上古遗留下来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
“请务必按照计划行事。”
他的心不在焉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凤壹的语气,甚至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靠得住,是否是真心和他们合作的。
不过,凤壹看了眼一同前来的钱阎,这位人杰的担保还是有作用的。
非邑转过头来,面色平静再也看不出之前在办公室的咄咄逼人。
“你们怎么确信他们有鬼?”
“没有才奇怪好吗?”旁边凤叁脸上还有被揍出来的淤青,但这并不影响它的自恋,“何况有本大爷在,那些脏东西怎么可能藏得住?”
他们只是一直找不到办法拔除罢了——邪现,凭借他们兽裔和天地同源的灵力也能将之清除,可问题在于他们无法将之彻底拔除。
就和之前那些被种下邪现种子的人一样,百鸟兽裔中也有,而且就在那些生有反骨的族群中。
之前他们发现时将那个兽裔抓了起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净化,最后还打草惊蛇让其他染邪的家伙都多了起来。
“你要多费心,将所有染邪的兽裔都找出来。”
发生这件事情后他们便打算借机用非邑的手将之完全驱除。
非邑没有拍胸口保证一定要完成,别开脸不让对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问道:“能保证我的妖使的安全还有涅槃之炎吗?”
凤壹一口保证,“当然。”
“那么合作愉快。”
转过头去时,非邑的嘴角是带着笑的。
凤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从容,但更多的却看不透了,只是他心里怎么也有些放不下。
毕竟一开始知道了青鸾裔和鹤裔的动作时,他们凤凰裔都保持着隔岸观火的态度,后来的要求也有趁火打劫的嫌疑。虽说给出了相当诱人的报酬,不过真正知道内幕的也只有凤凰裔。
看着青年现在的表现,似乎也没有真正放下芥蒂,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合作继续就行。
非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合作顺利继续,而且,他们都能取得各自所需。
如果那样的话,就是最完美的。
按照计划,非邑这件事要当着所有百鸟兽裔的族人面前处理,当凤凰裔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还得到了青鸾裔和鹤裔族长的双手赞同。
提出这个提议后,凤壹一直在观察着所有兽裔的反应,出现了某些抵触的情绪,却又因为心虚不敢说出来。
忽然间,他开始期待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要在干净漂亮的家中找出作恶许久的老鼠。
做戏为了做足,非邑被关在凤凰裔领地中的石牢中,为了展示大族风范和公正,也并没有被暗中针对。
趁着这个空档,他开始盘算起复活钱才的计划来:不死树、圣木曼兑、澧泉都到手了,如果如今涅槃之炎和扶桑正在筹谋中,唯一没有头绪的就是破除天道轮回的东西……
因为夜晚来临,此时的石牢中略有些凉,靠在墙壁上能很好的缓解脑子中的纷乱,正在思考的时候,神识忽然动了一下。
他瞥了眼外面的守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珠子,放在耳际的瞬间就传来了青丘长暝气急败坏的声音。
“为什么让开明神兽来凑热闹?!这件事不是说全权交给我处理的吗?”
非邑被他风度全无甚至像是跳脚的语气给弄得一愣,但实际上此时青丘长暝的情况相当糟。
他此时身在一片火焰之海中,满目是红莲金焰,灼得眼睛都不能睁开。身上覆盖着一层防御结界就像是一个脆弱的气泡飘荡着,此时滚烫的温度浇下来,兜头竟是一颗硕大的火球!
这就是汤谷,三足金乌的地盘!
面对这等神兽的怒火,便是他也不由得心中发颤,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他的怒火都快要和这片祸害化成一体,东躲西藏中还不忘朝非邑撒气。
“方才正说得好好的,开明神兽便跑了过来说扶桑木是要给你用的!”
这无疑让三足金乌觉得自己的好心都喂了狗,被一个兽裔骗了酝酿出来的怒火让他穷追不舍,而且还把圣域给封了!
青丘长暝现在逃也逃不了,热气穿过结界,快要将他烤熟,半晌,那边传来非邑认真的声音,“我没有让开明神兽去。”
想了想,他就知道缘由了,多半是那货听见了他和青丘圣主的谈判,然后自己凑上来的。
“本座现在神木都到手了,却要死在结界中!”
果然,非邑一听眼睛就亮了,想都没想便说道:“能不能再撑一个时辰。”
处理这边的事情最多只需要两个小时。
“不可能……”
轰——
一颗火球猛地在青丘长暝面前落下,在汤谷中炸出百米高的熔岩浪!溅落的熔岩瞬间穿透他的结界,落在了手臂上!
剧痛袭来仿佛整个手臂都没了!
他险些把牙齿都咬碎,却听见那边传来非邑平静的声音,“受伤了?”那声音听了一下,又问道:“两个小时,到底行不行?”
再好的风度修养此时都被火烧干净了。
“不可能!”他到底何时沦落到此时的境地了?
远远地,三足金乌带着怒火的长啸传来,这就是与太阳同辉,是历经一个时代后少有的力量不曾消减的神兽!
“只是让你拖两个小时,不让你和他交锋。”
然而事实上,兽裔再强大永远也敌不过真正的神兽,因为他们的力量来源只是神兽的一丝血脉。
就在青丘长暝下定决心要杀了非邑的时候,那边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是我没有说明白,你只需要躲,三足金乌会有人帮你拦着。”
谁来?谁拦?
就在他要怒骂的时候,身后三足金乌的声音变了,变成高昂的男音。
“开明!你就一定要和我作对?!”
“哎呀呀,不就是要你一株扶桑枝嘛,至于这么小气?”
“我的扶桑木是旁人配用的?”
“就当给了我嘛!”
“你更不配!”
这下子开明神兽也怒了,“什么叫我更不配?一根破树枝而已,跟你脸还不要了是吧?”
然后惊天动地的战斗打响了。
这时候青丘长暝也成了池鱼,生怕被殃及,赶忙找到个边界地儿躲着,试了试能不能用传送阵之类的离开结界,结果仍是枉然。
三足金乌性子冲动暴烈而且记仇,但不笨。
无可奈何之下,所有的怒火再次朝着非邑去了。
“两个小时,你要是不来我就把扶桑枝丢进汤谷里烧了!”
“没问题。”
非邑才收了蓝色的珠子,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呵,希望等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来人正是鹤青空,抬着下巴阴冷的盯着这边,随后又像是获得了极大地满足的瘾君子,冷笑起来,“能看着你死去,老子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在九尾灵猫的结界中被狠狠虐了一回后,他似乎就再也保持不住原本高高在上的风度,被四下所谓的孤高之后剩下的就是这副丑恶的嘴脸。
非邑跟在他身后,所过之处几乎无人和这位曾经的鹤裔年轻辈第一人打招呼,不过倒是有很多人看他。
大约都在想杀了鹤天音毁了青鸾莲的神明原来就这样,转而便是愤怒。
到了巨大的广场上后,各种愤恨的目光更是达到了顶峰,某两处尤其突出——位于上首座位的左右,分别是身穿黑白色和青色统一长袍的男女老少。
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想立刻冲上来杀了他。
鹤裔和青鸾裔。
“要我说这种人就该立刻杀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这样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还审判什么?杀了鹤天音长老还弄残了青鸾莲长老,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就是!竟然敢在我青鸾兽裔头上动土!”
非邑闻言便转过头去望着说这话的年轻女人,持剑站着,奇异的是她的神情和别的族人不太一样,正幸灾乐祸,针对他。
众人便看见被团团围着孤立无援的青年笑了,还是那种看见垃圾的轻蔑地笑意。
不知谁先动的手,一根羽矢射了过来!
深夜见状立刻磨起了爪子,正要冲出去的时候却被非邑一把钳住。
“你忍得下这口气?”
非邑反问,“难道我要一瓶药把他们都毒死?”捻了两次后,放下了不自觉摸出来的陶瓷瓶儿,转为用结界防御,然后把猫放在肩上,“再等等,咱们稍后只需要在旁边看好戏就行。”
同时也警告混沌空间中的小丫头不准乱来。
直到四道金色的光芒落下,场上的躁动才安静下来。
当看见那些插在地上犹如雨后嫩苗的各色羽翎,凤壹第一时间看向正中间的非邑,依旧平静带着浅笑。
试想一个人在遭遇过一整个族群的侮辱和恶意却还能保持这般态度,没有来的,凤壹开始觉得不安,尤其是在旁边的钱阎方才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后。
他看了眼弟弟,问他怎么看。
凤叁及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以他对非邑的了解,想来也不会在报酬还没有到手的时候乱来。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另一人——凤凰裔的族长,凤泠,一个美到尖锐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颀长,头戴金冠,身穿赤金长袍,赤金发,看起来华丽到极点。
不怒自威。
众人连忙站起来恭敬地行礼。
大约是察觉到非邑的打量,他目光一凌,开口道:
“本座的容貌岂是你能看的?”
非邑:“……”
倒不是觉得他逗、比,而是这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为严肃认真,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这是,刻在骨子里和王者威严融合得严丝合缝的自恋!
这句话一出,除了非邑外其他的兽裔都低下了头,前者只是收敛了目光中的锐利,平和地问道:
“我的妖使呢?赶紧……”
“放肆!”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对准了矛头,“你已是阶下囚,竟然敢与圣主这般说话?”鹤裔的老头子。
“天鸣长老啊,我看这小子就是目中无人!”这是之前在九尾灵猫一族中见过的青鸾莲,一条空荡荡的衣袖迎风动着,她说着转向上位,“圣主,依属下看,非邑辱我百鸟兽裔十恶不赦,不若现在就给他痛快!”
这女人,完全装作忘了之前青龙圣兽说过的话。
只是她这样以整个百鸟兽裔的名声来当由头,还要让凤凰裔下手,也不知抱的什么心思。
就连凤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候,另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当真是传说中的雏凤初鸣般动听。
“莲长老,我听说当初你们分明是以妖使相要挟,说要让人来认错,怎么变成给个痛快了。”凤贰的性子和她的两个兄弟完全不同,直,而且傲,还带着丝丝温柔开朗,“要不要我把约定拿出来读一读?”
这话的意思有些多,轻易还理解不透彻。
但直白的就有两点:一说青鸾裔不讲信用,二嘛,就是提醒她非邑有青龙圣兽罩着。
当然,作为处于领导地位的凤凰兽裔,她也没有明说不给青鸾裔和鹤裔讨回公道这样的话。
不管从两、性本能还是从性格角度,非邑表示这位凤贰小姐比凤壹凤叁要得他青睐。
有了人家给杆子,他必须得顺着爬。
“我倒是不知道,堂堂青鸾兽裔为了能把我引来不惜使这样下作的手段,最后还出尔反尔。”
百鸟兽裔大多高傲好面子,青鸾裔和鹤裔的族人都有些恼羞成怒,不过左右是在自己的领地中,非邑杀了他们的族人也是事实。
这时候,另一边响起男人温润的声音,“依我看还是把妖使带出来吧,虽说是自己人但做得也难看了些。”语气不咸不淡,却透着蔑视。
非邑顺着望去,一个身穿绿色袍子的青年,他的衣服颜色隐隐带着花纹——孔雀裔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