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侧的商铺店门紧闭,摊位上的瓜果滚落到路中央,却无人拾起。
隐约可觉察到有人透过窗口观察街面上的情况,但视线一移到那个面目狰狞的妖怪身上时,便只有一声迅猛的关上窗户的声音。
偌大的洛阳,妖怪作乱早已不是什么怪事。
但是,不是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妖怪,绝不会想在洛阳作乱。
驻守洛阳的除妖师能管住洛阳上百年,其实力自然不是吃素的。
“喝!!”
妖怪举刀咆哮,身上再次长出一层坚硬的骨铠。
“让开!”
它手上的血管纷纷暴起,嘴巴大肆咧开,露出一口张狂的獠牙。
“铛!”
剑锋抵触在刀身上,骨刀应声从中间破碎成了数块。
它难以置信这世上会有如此锋利的剑,仅仅是一剑就击碎了它的骨刀。
随后,它看着那人的眼神紧接着就从震惊变为了恐惧。剑锋触及它的那一刻,它恍若以为自己已经死上了千万次。
不过,它可是怀着必死的决心的!
就算死,也要带上那个除妖师!
剑锋划破了骨铠,带起一片血肉。
第二剑挥来后,它竟硬生生的用手接住了剑刃。
空气陷入短暂的“平静”。
“滴答。”鲜血顺着手掌缓缓滴落成一条断续的血线。
“呵。”它轻笑了一下,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
刹那间,它身上的气息陡然剧变,妖力增长了数倍!
它在燃烧自己的修为!
苏玥没有想过要置它于死地,只是想挑断它的筋脉,使其失去行动的能力而已。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血液在体内翻腾,力量充斥着四肢,它道。
“百年前,除妖师灭我族亲两百六十一妖,当时我尚未化形,被他们当做了低贱的牲畜,因而逃过一劫。”
“我的族人从未害过一人,为何他们要杀我们?!”
“此仇不报,誓不为妖!”
“人类,你休要拦我,我只杀除妖师。”
灭亲之仇吗?
苏玥收回剑,退了几步。
“他是不是除妖师我不清楚,但清楚的是他是我今日交上的一个朋友,如此,我恐怕不能让开了。”
妖怪此刻俨如一个披挂上重甲的将军,脸上覆着一张凶煞的面具,身体每动一下就可听到骨头摩擦产生的咔擦声。
它的眼睛变得猩红,燃烧修为带来的力量逐渐让它失去了冷静。
“那你便同那个除妖师一起去死吧!”
每一刀都用上了十足的力,为了先杀死“他”,它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铛!铛!铛!!”
它出刀的速度令苏玥无处可躲,她只得一剑剑的挡下它的刀锋。
一时间,它竟在气势上压过苏玥一头。
苏玥虽然暂时无法还手,但它也未能伤及她一分。
既然它已对自己起了杀心,她也无需再留手了。
它一心赴死,她不介意成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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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它恍惚间看到了那人的剑上乍现一道剑气。
当剑气湮没骨刀,耳边传来骨头被强力剥落的声音时,它才明白一件事。
此人剑道上已经达到了第二剑境!
哪怕燃烧修为,它也不可能战胜得了它,更何谈想要杀了“他”?
剑光扑朔迷离,锐利的剑气在骨铠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口子。
猛然的一剑最终彻底地击碎了骨铠,在它胸口上划出一条血肉横飞的粗长伤口。
它不敢去用手挡下那把剑,也挡不下,似乎任何东西碰上那把剑的剑锋都会被其旋舞的剑气切割成碎屑。
伤口越来越多,为了止住血,它燃烧了更多的修为。
“咳!”地上多出一滩鲜血。
妖怪接着咆哮了一声,再次冲向了苏玥。
不做任何防御,单纯的朝她冲去。此举无异于找死。
“刺!”
剑身贯穿了胸腹,滚烫的鲜血飞溅在了苏玥的脸上。
“你!”
苏玥没有意料到它居然会这般做。
“不要拦着我啊,我只是想要报仇”
它咧开了嘴,粘稠的血液浸红了那两排尖牙,也浸湿了她的衣袖。
“我只是想要报仇啊!”
苏玥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甩开剑柄,就感觉自己已经被掀飞到了一旁,看见它往着林君平冲去。
林君平以为躲到了百米开外够安全了,实则不然,等他知道这点距离妖怪几息间就跨越了大半,他才后悔莫及。
就算他现在再跑,又能跑得过它?
它深刻的感受到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呼吸急喘到接不了下气,眼睛随时都会闭上。
街景于眼侧快速闪过,眼前浮现起当日除妖师屠杀它族亲的画面,心如绞痛。
这时的它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怪物。
发出震耳的怒吼,骨指伸向了林君平的额头,仅差几尺的距离。
动作骤然停顿,视线模糊不清,最后的一点修为最终也燃烧殆尽了。
还差一点,就能杀了他。
不甘心啊!
它倒在了林君平的身前,化作点点光芒渐渐散去。
……
苏玥捡起了剑,收回剑鞘之中。
看着坐在一堆杂物之中的林君平,苏玥揉了揉自己被撞得发疼的肩膀。
“你还不起来?”
林君平出神了一会儿,抖动着嘴巴说道。
“腿软,起不来。”
苏玥只好将他拉了起来,可这货居然扶着墙壁脚在不停的打颤。
“我想,你或许还真是个史官。”
“胆小如鼠的史官。”
林君平苦笑道:“许兄弟,莫嘲笑我了,是人哪能不惧死?世上又没有只准布衣贪生,不准史官怕死的道理。”
“这可真不像一个史官会说出来的话。”
“许兄弟,我可是一个称职的史官,辩得是非,通晓明理,不能平白侮我清白。”
苏玥半眯起眼睛:“呐,我只是实话实说罢。”
妖怪作乱的消息这时早该在洛阳传开了才是,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除妖师赶来?苏玥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也好,省去了会被他们盘问的麻烦。
……
“许兄弟,可否告诉我你如今住在何处?来日我好登门拜访。”
“城南的一家医馆。”
“医馆?”
细想了一下,城南的医馆可不止一家,林君平想要再问那家医馆的名字,抬眸间已然不见了“他”的身影。
又是走的这么快,“他”是有什么急事么?
林君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许兄弟剑术不凡,他个皇室宗亲出身的史官能结交上他,却是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
“看样子,我得去托人买来几张符箓傍身才行。”低头按住还在轻微颤动的腿肚,越发肯定这个想法。若不是那个妖怪的修为那一刻燃烧殆尽了,他现在怕是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回头,还是穿上我那身常服罢。”
……
回到医馆已是日昳之时,堂中的病患排成了一条长队,多数人躺在病榻上脸色发白,咳嗽声从堂前传到堂后从未歇过。
古时的人不同于她那个时代的人,患了最平常的感冒却是不亚于得了后世的癌症,倘若不能得到医治,最坏不过是在痛苦的煎熬中期盼早些病死。
想来,人、妖之间的仇恨积攒千年,师父却一心想求得人、妖共存的那个盛世,到底是要多少年才能求得啊?
人类千年来都在赶杀妖怪,妖怪又千年来报复人类,积仇甚深的泥潭,那个妖怪便是陷入这泥潭之中可怜的一妖罢。
“公子,还请伸手好让我把下脉象。”
苏玥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排上了看病的队伍。
“琴仙”
……
“所以,小姐,你怎这副打扮?”
琴仙一边取着药草,一边幽幽的看着她。
“啊,我出去了一趟。”
“是去寻酒喝吧?”
“琴仙,别告诉师父啊!”
“知道的,但是你得帮我看着火。”
抿了抿嘴巴,“行吧。”
苏玥蹲在药罐旁捂着鼻子,委实忍不了这股药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