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就是个漫不经心的似笑非笑的眼神,配上整个人的姿态,显得非常懒散闲适。
但欧律却仿佛明白杨谦这眼神的意思,他轻轻叹了一口,无奈道,“我对别人和对别人的事,都能沉得住气。”
他给自己刚才的话,加了个前提条件。
杨谦唇角噙着的笑缓缓浮进眼里,“碰上离离的事情就不行了吧?”
欧律没说话,只喉咙里逸出一声气音,似是笑又似是无奈叹息。
“我也的确是要和你说点什么,不然我刚就先走了。”杨谦坐了起来,没再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椅背,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头垂着。
“你之前说,我是简璃的麻烦。”欧律目光深沉认真,“是哪种麻烦?刚才我忽然失常那样,是你所说的麻烦么?如果是,能有咒纹把那些煞压住么?”
欧律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脉络,所以一连问出几个问题,也都算是直奔关键。
倒让杨谦省事儿了不少,省得他还要想着从哪个方向开始说。
“你倒挺能联想。”杨谦挑了挑眉梢,然后就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能从根本上压住灵力,同样也压不住煞气。要能这么轻易压住,离离从小到大哪还用受这些罪?她那一身的咒纹也只是为了驱邪和让她的能力趋于稳定水平罢了。要是能这么轻易压住……”
说到这里,杨谦停了停,似是想起了什么事,似是想起了什么人,目光里透出几分怅然。
要是能那么轻易压住,那个臭棋篓子,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欧律并未求证杨谦这眼神的深意,他有更关注的事情,“那,我会伤到简璃吗?”
杨谦回过神来,嘴角勾了勾,反问了一句,“你会吗?”
“我如果是我,当然不会。但我怕,要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要是我失控……我刚才那个状态让你那么凝重,那应该算是一种失控吧?”欧律沉声问道,语气异常认真。
不得不说,他很敏锐。原本杨谦以为欧律在那样的状态下,是无暇他顾的,没想到欧律还记得他先前的凝重和凛然。
杨谦沉默了几秒,笑了笑,“不至于。再强大的力量,灵力也罢煞气也罢,只要是落在你身上的,就是你的力量。人,生而为人,就是因为和动物不同,人有着强大的自制力,拥有智慧和理智,懂得克制。只要意志足够强大,就不会伤及珍视的人。”
虎毒都不食子,何况是人,再穷凶极恶的人,心里都有着无法残忍对待的人,会去手下留情的人。
“所以,你会吗?伤害离离?”杨谦问道。
欧律摇头,“绝不会。”
“只要你在这一点上有着足够强大的意志,那么就算哪天你行差走错了,也不会伤及离离。但这纯粹是物理层面的不伤及。至于会让珍视的人有多担心有多难过,这个层面‘伤及’的那就不好说了。”
杨谦说着,目光陡然凛冽,一瞬不瞬地盯着欧律,“你如果真有行差走错弃善从恶的那一天,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客气了。你是离离的男朋友,想必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相信我,如果被我放到了‘不客气’的角度对待的话,绝对不是什么愉悦的事情。”
“我明白。”欧律点了点头。
“那就行,该说的我说了,该答的我答了,我撤了,你照顾好离离。”
杨谦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转眸随口说了句,“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得学会控制和使用自己的能力,既然这些能力已经存在了,就该正视起来,发挥到实处。回头我找个人来教教你吧。”
“谢谢舅舅。”欧律道谢一声,继续道,“但我还有另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说。”
“能给我刻个咒纹么?”欧律认真地问了一句。
杨谦眸子眯了起来,低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是什么赶时髦的情侣纹身呢?你的煞气本就是邪的,驱邪咒纹对你而言没有用。控制能力稳定的那种咒纹,控制煞气的效用也不如控制灵力的效用来得好……”
欧律说道,“简璃能把别人身上的伤,转嫁到她自己身上。”
他忽然说了这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
但杨谦脸上那懒散的笑却因为这话,陡然顿住了。
“你希望离离这个能力不能在你身上发挥作用?”
“是。”
“欧律,你可想清楚了,就你的情况,你如果受伤,恐怕无论是血族的血还是鲛人的泪,对你都没有任何疗效。离离的能力于你而言……”
“我不在乎。”欧律字字铿锵,斩钉截铁,“她的能力于我而言是多好的良药,有怎样的奇效。我不在乎,我不怕受伤,但我没法看她来为我背着伤痛。”
说着,欧律笑了笑,“我很自私,没法看任何人伤害我心爱的人。哪怕是我自己……”欧律说出这句,想了想就修改了这句话,“不,应该说,尤其是我自己。”
杨谦沉默着,片刻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叹了一口,“你真的想清楚了?如果你真要做这个,想让离离无法转嫁承担你的伤,那这个咒……面积可就大了,虽然不用刻那么多层,但……”
毕竟从头到脚哪里都有可能受伤,如果想要让简璃无法转嫁承担,那这咒纹就得无死角的覆盖。
“无所谓。我能忍。”欧律说,眼睛里甚至有着笑意,“你这是答应我了,是吗?”
杨谦很是无奈,明知道那是折磨,欧律居然还这么欣然接受。他看得出来,欧律就是想为简璃做些什么,哪怕做不到,起码不希望简璃为他承担什么。
“是,你和我走吧。趁着离离还没醒。”杨谦说道。
欧律又忽然迟疑了,不是因为惧怕即将到来的折磨,而是担忧,他眉头皱了皱,“这……要多长时间?”
他不放心简璃。
“看你的承受能力了,这就跟纹身一个概念,一口气纹完,那就快。要是忍不了疼,停一下走一下的,那就不好说了。”
欧律直截了当问了一句,“最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