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广晟陪着郎中和稳婆冒雨赶到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声猫叫般的啼哭声。
朱月暖和悦茶守在门口,不由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稳婆进去完善后面的事情,郎中也在里面收拾完毕之后去给朱月馨和新出生的孩子作了检查,很快便有了结果。
“朱老爷,二小姐之前嗜睡,是药物所致,而小公子又是未足月所生,现下虽然瞧不出什么,但以后,怕是……”郎中是之前给朱月馨诊断过的那位,出来以后,把朱广晟拉到一边,小声的说道。
“以后会怎么样?”朱广晟的笑容顿时凝结,变得郑重起来。
“现在不好说,只是听哭声羸弱无力,观脸色,还隐有黄疸,呼吸有些太过急促……”郎中说到这儿,微微一叹,“稚儿太小,二小姐要辛苦了,好生照料,有任何一丝不妥,都可着人寻我。”
“辛苦郎中。”朱广晟郑重点头,一边,朱福已经备好了红包。
朱月暖看了看郎中离开的背影,微微注目,但很快就转开了注意力,和悦茶一起进了屋。
新出生的孩子被包得跟棕子一样,舒夫人一脸笑容的坐在一边,抱着不撒手,杨慕萍和李玉娘一左一右凑着看,笑语晏晏的讨论着。
“暖囡,你也该用些心了,你瞧瞧,姐妹俩同一天出嫁,馨囡的孩子都有了。”杨慕萍高兴的不得了,看到朱月暖,脱口就是一句。
朱月暖眉头一挑,没有接话。
悦茶留意了朱月暖和李玉娘的脸色一番,笑道:“夫人。您这才得了外孙,怎么就变得心急了?大小姐和大姑爷聚少离多,而且,这要孩子也得有个机缘不是?”
“悦茶说的是,机缘到了,自然也就有了。”难得的,舒夫人竟开口说了一句。“况且。亲家姑爷这不正准备应考么?等高中了状元,派了官,有的是机会要孩子。”
朱月暖只是笑笑。瞄了舒夫人手中的孩子一眼,转身到了床边,低头瞧了瞧朱月馨。
朱月馨也已经处理过了,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头上也绑上了汗巾,正虚弱的眯着眼休息。
“亲家母。这月子怕是要麻烦你了。”舒夫人今天的表现一直很奇怪,完全没有之前的冷漠,而这会儿,她又再一次轻声细语的开口拜托道。
“没事没事。在舒家在朱家,都是一样的,都是自家。”杨慕萍迭声应道。立即和舒夫人讨论起坐月子的各种细节。
朱月馨早产,似乎给秦舒两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和睦。却也在不经意间,给李玉娘和朱月暖之间添了一丝尴尬。
从朱家吃了晚饭回来,李玉娘便自顾自回了房间休息。
朱月暖看着李玉娘关上门,却无能为力。
“小姐……”悦茶的目光落在朱月暖的手腕上。
朱月暖没回应她,只是抬起了手,看着手腕上那一点鲜艳欲滴的红,覆上手指摩了摩,有些无奈的说道:“出了那么多事,哪来的机会啊……”
“只要小姐有心,总有机会的。”悦茶了然,抿嘴一笑。
“等他回来。”朱月暖似乎想起来什么,笑盈盈的看了悦茶一眼,很直白地说道。
“祝小姐早日如愿~”悦茶笑嘻嘻的说道。
朱月暖浅笑,手指再一次的抚上那滴红。
过了五月,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楚记铁铺里的生意清淡,朱月暖和悦茶两个人守着铺子,也只是相对而坐一起下下棋,看看书,讨论朱月馨的儿子。
这一日,驿卒再一次送来了楚宜桐的信。
“多谢。”朱月暖打赏了十几文钱,送走了驿卒,脸上带着笑意,打量信封之时,不经意的一抬头,目光不由愣住。
四方桥上,楚重锤和楚二炳缓缓走来,两人身上都背着包裹,带着浓重的仆仆风尘,脸上难掩激动的笑容,边走边和相遇的每一个熟人招呼。
“公爹,小叔子,你们回来了?!”朱月暖惊喜,迎了几步,又停住,冲着铺子喊了一句,“婆婆,公爹和小叔子回来了。”
“大儿媳妇,家里一切都好吧?”楚重锤扯着嗓子笑问,加快了脚步。
“一切安了。”朱月暖笑着点头。
“嫂嫂。”楚二炳招呼着,大踏步的跑到铺门口,瞧到悦茶,欢喜地问:“悦茶,你的伤大好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看过郎中?”
“谢二公子记挂,我已经好了。”悦茶只是笑笑。
李玉娘听到声音,撩起布帘急步走了出来,冲到门口,瞧到楚重锤和楚二炳,反而稳了脚上,慢慢的出来。
“娘!”楚二炳咧着嘴大声的喊,满满的喜悦。
“孩子他娘,呵呵~~”楚重锤也乐呵着。
“你们俩终于知道回来了。”李玉娘嗔怪的说道,嘴角却情不自禁的上扬,再上扬。
“娘,我们一做完事情就往回赶啦。”楚二炳竹筒倒竹子般的说着,一边进了屋,把包裹往柜台上一放,坐到一边,大咧咧的说道,“对了,我们还在徐大人那儿遇到嫂嫂的小舅和哥,那位舒公子也在。”
“桐儿什么时候回来?”李玉娘立即问,手上已经接过了楚重锤的包裹,近两个月来,第一次这样开心的笑。
“哥不回来了,徐大人给开了举荐信,清淼先生陪他们立即进京,说是不来回折腾了。”楚二炳说着,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封信给朱月暖,“嫂嫂,这是哥捎给你的。”
朱月暖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未拆的信,上前接了过来,疑惑的问:“你哥写的?”
“对啊,我看着他写了给我的。一直揣着呢。”楚二炳拍着胸膛保证。
“哦~”朱月暖仔细的打量着,字迹倒都是楚宜桐的。
“路上累了吧?我这就去烧水,二炳的房间也要打扫打扫,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李玉娘见几人站在铺子里说个没完,忙招呼着,先提了包裹进了院子。
楚重锤笑呵呵的跟了进去。
楚二炳坐在一边。对着悦茶嘘寒问暖。
朱月暖略站了站。想了想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有些闷热,她先开了窗,坐在窗前拆信。
先拆的自然是楚二炳带回来的那一封。
“暖妻……”一看这一句。朱月暖面露微笑,专注的看了起来。
楚宜桐的信一如既往般,细说着一路所见所闻所感,说着清淼先生对他的影响。说着他向清淼先生学了什么,文治武功又有多少的长进。
“徐大人推荐京都徐豫大儒。算算时日,应试在即,故决定随小舅直赴京都……”
朱月暖又拆开第二封,第一句便凝住了目光:“月暖吾妻……”
她顿时抿了唇。将两封信放在一起对比,字迹一样,语句用词风格一样。内容却完全相反,这封信上写的。却是说思念成狂,欲择日归家与她见面后才赴京都应试。
完全相反的内容,不一样的称呼,让朱月暖顿时凝重了起来。
拿着那封驿卒送来的信,朱月暖对着阳光照了又照,好一会儿,她突然起身,到了桌边,将信平铺,随手便倒上一杯茶泼了上去,整张纸瞬间被浸透。
渐渐的便显出了端倪。
一张纸竟然出现了无数的小字块。
朱月暖随手一拨,那些小字块都粘在了她手上。
片刻,小字块全都弄了下来,而原本的信纸上,却只剩下稀稀朗朗的两个字:漏题。
朱月暖静静的站着,低头凝望了许久,才收起来所有东西,转身出去。
“这……什么意思?”前面铺子里,楚二炳已经不在,只有悦茶一个人看顾,听完朱月暖的话,悦茶瞬间睁大了眼睛,“有人拼凑了一整封姑爷的事,就为了告诉你,漏题两字?”
“嗯。”朱月暖点头。
“漏的什么题?”悦茶皱眉,一头雾水。
“不知。”朱月暖也一脸困惑。
“不会说科考的题吧?”悦茶说了一句,立即便摇头否决,“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可是科考,谁有这样大的本事,能提前这么久知道题,还能知道漏题?小姐,我觉得,这可能是有人放的烟雾弹,故意来搅乱你的心的。”
“会不会是陆二哥……”朱月暖却还在想,喃喃的说着。
“小姐,如果是陆公子,他为什么要冒弃姑爷给你写这样的信?”悦茶一直摇头,皱眉思考着。
“不行,我得写封信给陆二哥,让他打听打听。”朱月暖始终不放心,起身坐到了书案前,直接提笔写信。
“小姐想到了什么?”悦茶打量着朱月暖的脸色,问道。
“你还记得吗?前朝有个科举舞弊大案。”朱月暖低低的说着,手上的笔不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禹知没有半点儿防备,怕是……”
“小姐,如果有人盯住你,想做什么的话,驿卒已经不可靠了。”悦茶闻言,神情顿时也凝重了起来,“小姐若不放心,我可以帮你跑这一趟。”
“你的伤……”朱月暖抬头,担心的打量着悦茶。
“我的伤已经没事了。”悦茶摇头,认真的说道,“我会小心,一定亲手把信交到陆公子手上。”
“你不曾见过他……”朱月暖微颦着眉。
“我可以直接找爷呀,他们才离开禹洋府不久不是吗?”悦茶手指点着额,眼中一亮,“爷一定有办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