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暖。”两天的热闹之后,李玉娘终于找到与朱月暖单独说话的机会。
“婆婆。”朱月暖正在厨房里收拾着,听到喊声抬头笑了笑。
“我有话跟你说。”李玉娘走到一边看着她,欲言又止。
“婆婆想说什么?”朱月暖利索的把手中的抹布搓洗干净,晾到一边,转身正对着李玉娘,等着后面的话。
“桐儿这几天早出晚归,夜里还宿在书房,是不是因为那天你们说的……去砦门县的事?”李玉娘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不过,却不同于以往,看着朱月暖的目光带着一丝期盼,“月暖,如果桐儿真的不同意,你就留在家里陪我,好不好?”
“婆婆。”朱月暖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一次,非去不可。”
“是不是……去那边很危险?”李玉娘立即急急的问道,目光紧盯着朱月暖。
“不是……”朱月暖避开她的目光,笑道,“只是我觉得不放心,这一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怎么的,也要送他到地方安顿下来,我才能安心。”
“也是,他从小就没离开过我身边,这些日子,他不在家,我这心里真是连一天都没放下过。”李玉娘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
“那,婆婆不反对我跟着一起去吧?”朱月暖眼前一亮,忙问道。
“我不反对没用呀。”李玉娘叹气,看着朱月暖说道,“桐儿从小到大,瞧着那温吞吞的性子,可一些事。他要是有决定了,谁说也无用的,要不然……过去的便不提了,这一次,他必定是心疼你,山高路远的,才不让你跟着。可偏偏。你说的也对,这……”
“只要婆婆不反对,夫君那儿。可以不用让他知道。”朱月暖狡黠一笑,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李玉娘惊讶的看着她。
“这样……”朱月暖笑了笑,主动倾身,凑到李玉娘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婆媳两人头一次。有这样的共同话题。
“能行吗?”李玉娘听罢,疑惑的看着朱月暖眨眼。
“能。”朱月暖巧笑嫣然,肯定的点头。
“好,那就……试试!”李玉娘咬了咬牙。点头同意。
接下来的日子,,楚宜桐忙着祭祖、忙着寻访师爷、忙着应付推托不开的应酬。朱月暖和李玉娘忙了起来,忙着安置新家。忙着挑选丫环家丁。
夜晚,楚宜桐回来,朱月暖已然睡下,他便也不去打扰,直接在书房歇下。
清晨,等楚宜桐起来,朱月暖和李玉娘已经出门。
三四天下来,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愣是没有碰到一次面。
这一日,朱月暖和李玉娘买好最后一批用具送到新家,回来的路上,遇到朱月馨。
朱月馨憔悴了许多,身后跟着锦橙和两个小丫环,锦橙手里抱着小舒默,小舒默四个月左右,颈却似有些无力,这样抱着时不时的晃动几下,显得并不老成。
“姐。”看到朱月暖,朱月馨眼眶微红,低头冲着她和李玉娘福了福,“姻婶。”
“大小姐,楚老夫人。”锦橙抱着小舒默不便行礼,却也坚持着弯了弯膝盖。
“你们聊,我先回去。”李玉娘含笑点头,先回了家。
“姐,我……”朱月馨看向朱月暖,神情有些凄苦。
“回染锦布坊吗?”朱月暖按了按自己的钱袋,平静的问。
“嗯,公婆都出去托人找门路了,我带着默儿去娘那儿住几日。”朱月馨点头,垂头瞧着自己的脚尖,眉宇间解不开的忧愁,声音微哑,她身上依然穿着儒裙,可那腰肢间却越发显得纤细,儒裙罩在她身上,整个儿显得空荡了许多。
“一起走吧。”朱月暖再一次按了按钱袋,别开了目光,微微咬了咬下唇,率先走在前面。
“好。”朱月馨点头,默默的跟上。
姐妹两人一前一后往染锦布坊走去,锦橙抱着孩子和两个小丫环一起安静的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直到在杨慕萍屋中坐定,朱月暖才开口打断了正在抱着小舒默亲昵的杨慕萍:“锦橙,先抱默默下去。”
杨慕萍一怔,转头瞧了瞧朱月暖,把孩子交给了锦橙。
丫环们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母女三人。
“姐,那些……都是真的吗?”朱月馨显然得了消息,一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收起你的眼泪。”朱月暖无动由衷,淡淡的看着她,从钱袋里取出那封被她压下好些天的休书,扔到了桌上,“你自己瞧瞧,你选中的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什么?”朱月馨看着那纸,有些怯懦的不敢伸手。
杨慕萍打量了两个女儿一番,伸手先拿起了纸,展开,顿时惊得站了起来了:“休书!!”
朱月馨的脸顿时煞白煞白,僵坐在了原地。
“他凭什么!”杨慕萍愤然的将休书拍在桌上。
朱月暖平静的坐着,看着对面的朱月馨。
朱月馨惊惶的盯着杨慕萍按着休书的那只手,眼泪扑擞擞的落下。
“也罢,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咱不要他!”杨慕萍看着朱月馨的样子,心疼不已,过去抱住朱月馨劝了起来,可她自己,也止不住掉起了泪,边哭边说道,“你还有爹娘,咱不要他!”
朱月暖黯然的垂了眸,托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什么。
“姐……对不起……对不起。”朱月馨什么也不问,只俯在桌上重复着一句话。
“馨囡,别哭,别哭,这样的人,不值得……”杨慕萍劝着朱月馨,自己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屋里回荡着两个女人的哭声。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便是他,也什么对不起我。”朱月暖忽的觉得有些烦躁,站了起来,淡淡的说道,“只不过……各有各的路要走。”
说罢,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朱广晟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背着手看着天空。
“爹。”朱月暖脚步微微一顿,调转方向走了过去,并肩而立。
朱广晟听到,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她,似乎是审视,又是似乎是透过她看向了某一处,好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来书房。”
说完,低头长叹,先转身走在了前面。
在书房坐定,朱广晟直接看着坐在对面的朱月暖问道:“舒姚清,真的参与了吗?”
“我不知道。”朱月暖摇头。
“具体的事,说来听听。”朱广晟点了点头,示意,此时的他,平静的没有一丝火气。
窗外的阳光映在窗纸上,屋内时明时暗,父女俩头一次这样直面相对,也是头一次这样平静的长谈。
朱月暖看着他,静默半晌,开口叙说所有的事情,没有半点儿添加,也没有半点儿遗漏。
“嗯。”朱广晟直到听完,才点了点头,也不针对舒姚清的事作什么评判,只问,“你可知砦门县的状况?”
“知道,舅公的书房有非常详细的沙盘,我都记下了。”朱月暖点头。
“非去不可?”朱广晟盯着她又问。
“是。”朱月暖没有回避。
朱广晟点了点头:“别的,我们也帮不上,禹知身边没有书僮,你外公虽然推荐了两位师爷,但那到底是辅佐公事上的,这次,让朱福跟着吧。”
“福伯?”朱月暖吃惊的看着他,犹豫着问,“那染锦布坊怎么办?”
“布坊的生意坏不了,不用你们操心。”朱广晟挥了挥手,“砦门情况不明,禹知到底只是书生,就你这行事……身边不能没个得力的人,朱福跟我二十几年,过命的交情,不会害你们。”
“……”朱月暖默然,过了一会儿,起身行礼,“谢谢爹……”
“回去吧。”朱广晟不自在的摆了摆手,起身。
“爹。”朱月暖跟着起身,问了一句,“您知道我们淳荆镇有没有一位叫乌百槐的人吗?”
朱广晟刚刚迈出的脚步忽的停住,猛的转身打量她两眼,声音沉沉的问:“乌百槐?你问他作甚?”
“受乌大人之托。”朱月暖忙解释道,“乌大人的叔父年轻时与家里闹了点误会,后来到了淳荆一带,还在衙门当过衙役的,到现在估摸有六十六左右,爹知道吗?”
朱广晟背过身去,淡淡的说道:“知道。”
“那他现在在哪?”朱月暖惊喜的跟了上去,没发现朱广晟的不对劲。
“四十二年前,他离开了淳荆镇,去向不知,如今……生死不明。”朱广晟说的很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般。
“啊?”朱月暖顿时愣住了,忙追问,“那……可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四十二年,不是四年!”朱广晟沉声说道,扫了她一眼,说道,“你直接回了他,就说,淳荆镇已经没有这个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朱月暖一头雾水的站在书房里,看着朱广晟远去的背影,纳闷的眨了眨眼,嘀咕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毛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未完待续)